那个小女孩趴在他身上,护住兔子,也护住他,对踢打他们的人冷笑道:“除非打死我们,否则绝不交出楚楚。”
刘礼的目光有些凝滞。
怎么会?楚楚的主人,绝不可能是她。
见刘礼神情变幻,魏光嗣开口斥责沈连翘道:“你这姑娘不要小看晋王殿下。有骨肉亲情在,有公道人心在,晋王殿下怎么会畏惧区区太尉?”
他俯下身去,似乎是在厉声斥责,可却趁沈连翘抬头看他,对沈连翘眨了眨眼睛。
一个身量魁梧的御史中丞,忽然眨眼,模样有些滑稽,却一瞬间让沈连翘明白。
他不是怪她说错话。
他是要把晋王捧到高处,让他不得不接这个案子。
他接吗?
他敢提审杨秋皓吗?
沈连翘心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念头,突然灵机一动,连忙道:“奴家也要为自己鸣冤,刺杀魏中丞的另有其人。杨秋皓为了掩盖旧事,不想让魏大人劝动陛下重审旧案,这才刺杀的吧?”
刘礼之前在公堂上说过,魏光嗣多次建议朝廷把良氏余孽抓进京城,重审当年的案子。
刘礼把刺杀钦差的锅甩给她,她同样可以甩出去。
就看刘礼怎么选了。
果然,刘礼脸上神情复杂,他看一眼忍痛求告的沈连翘,又看一眼如遭雷劈的汤大人,神情沉沉,走到公案后。
而公堂后纷纷跪地的百姓,不再争吵,不再熙攘,他们静静等刘礼的决断。
如果刺杀先太子的人是当朝太尉。
晋王他,敢动吗?
皇帝他,会庇护吗?
本朝太尉的府邸很大。
好在成坚身为丞相,很快便见到了亲自出迎的太尉杨秋皓。
他五十来岁,虽是武官之首,却并无寻常武人的刚毅。
杨秋皓更像一个深谙人心的谋士,面上含笑,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
“什么事,竟劳烦大人您亲自来一趟。”
他远远地便拱手施礼,视线落在成坚脸上,揣摩对方的目的。
“有封信送到太尉大人手上。”成坚的声音很低,杨秋皓立刻会意,把成坚向议事厅引去。
“什么人,竟能劳动您的大驾。”
他嘴上客气着,脸上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乃武官之首,成坚乃文官之长,他们二人虽然尽心为皇帝效力,暗中也较量不断。
成坚越是气定神闲,杨秋皓就越是思潮起伏。
大厅内陈设奢华,有七八位乐伶等着奏乐,另有十多名女婢等候服侍,更有焚香者、煮茶者、伺候笔墨者,甚至有人跪在地上展开衣襟,充当痰盂。
这些人虽然多,却人人噤声不语,含在脸上的笑意,如模具装过般一模一样,透着一丝诡异。
成坚站在门口,看一眼大厅内的场景,对杨秋皓道:“这些人,恐怕要回避一下。”
“不必,”杨秋皓摇头,“她们都是哑巴。能听从指令,却不能说话,很安全。”
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哑巴的?
成坚不由得面露惊讶。
贵人谈事,常常需要屏退下人。有时说得久了,不免自己烧水煮茶,平添辛苦。杨秋皓竟然能在府中豢养这么多哑巴婢女,真是手段了得。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让人恐惧。
成坚凝眉坐下,递上孔佑请他转送的书信。
杨秋皓含笑打开书信,只看了几个字,便露出几分惊骇,再看,猛然抬起头。
“这……”他脸上沉稳的神情消散如烟,露出下意识的恐惧和错愕。额头冒汗,脸颊煞白,如同濒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