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就不进去了。”江流帮沈连翘推开门,就隐身到黑暗里去。
沈连翘走到书案前,把账册摊开。
烛火静静燃烧,因为距离孔佑有些远,让他原本清润的眉目罩上一层金色的柔光。
“东家,”沈连翘道,“咱们把这些铺子卖了吧。”
孔佑抬起头。
他的唇色比一般人略深,带着点令人想要亲近的明丽。
此时他唇角微展,目光从桌案铺着的舆图上挪开,对沈连翘道:“咱们家要破落了吗?需要靠变卖东西买粮了?”
“不是,”沈连翘解释道,“这些不挣钱啊。”
“钱对我来说,”孔佑道,“早就不重要了。”
富贵人的心思总是难猜。
沈连翘耸肩道:“那对东家来说,什么重要?”
孔佑深深看了沈连翘一眼。
她站在烛火的光线中,半边明媚半边清冷,五分纯净五分狡黠,似乎向前一步,便是无忧无虑的少女;退后一步,便是身陷诡谲的王族。
孔佑忽然心生不忍。
找到她,带她卷入不可测的命运,不知道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沈连翘,”孔佑问道,“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是!”
沈连翘不假思索道,回答的速度太快,几乎是压着孔佑问题的最后一个字。
孔佑忍不住笑了。
在她面前,他总是忍不住会放松下来,对她无所隐瞒、知无不言。
“如果我说,那些店铺不为赚钱,而为刺探消息呢?”
“店铺怎么刺探消息?”沈连翘问。
孔佑随意打开一卷,给她看上面记录的账目。
“江山是什么?是百姓。百姓活着,就要购买,要交易,就会出现在店铺里。各行各业,看似各不相关,其实关系重大。今年的种子卖得多,说明垦田多;若铁器交易出现大的波动,要么是田地荒芜,要么是有人私造军械。咱们家临近边境也有商铺,那里的账册,甚至能看到匈奴是否有意进攻。你看这个——”
他的手停在一处酒水交易的位置,温声道:“数月前,太傅府采买酒水,说明什么?”
这处的进账倒是赚的,沈连翘摇头。
孔佑又取出另一本账册,翻了几页道:“还租用了几辆马车出城。”
太傅府的马车自然有很多,这些马车不方便用,才会去租用。
“他去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沈连翘回答道,她的眼中闪着光芒,那是学到新鲜事的骄傲。
沈连翘第一次发现,是赚是赔,不能光看账目是否盈利。
有些生意看起来亏了,其实大赚特赚。
孔佑含笑点头,带着几分激赏道:“你很聪明,恰好这车行也是我们的,所以他去了哪里,我们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
沈连翘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又道:“所以东家有太傅那么多的证据。”
她把账册收起来,眼神瞟见孔佑桌案上放着的舆图,隐约看到边缘写着“邙山”二字,上面用毛笔勾画了好几处,还写了很小的字。
“这个也有大用处吗?”
“有,”孔佑道,“生死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