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脾气很坏,对学生却很有耐心。
《百家姓》和《千字文》,教人开蒙识字;《论语》《孟子》,教人修身养性;《大学》《春秋》,教人治世之道。
他没能在朝堂上为百姓鞠躬尽瘁,却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学生。
他们懂了,他们用了,天下就能更好。
他原本可以继续做一名教书先生,不能大富大贵,却足以温饱。
但他没有。
他践行着自己同学生说过的话: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有浩然正气,当行磊落之事,当担兴亡之责,当为生民立命。
“咚咚咚——”沈连翘猛烈敲击鸣冤鼓,她的手被鼓皮震得有些麻木,却越敲越响。
“什么人?”
“什么人敲鼓?”
有人推开京兆府的大门,三班衙役冲出来,看到击鼓的沈连翘。
沈连翘停止击鼓立正身子,开口道:“奴家沈氏,击鼓鸣冤。”
“为谁鸣冤?”
“夫子名讳:江恨晚。”
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大人刚从早朝回来,还未升堂问案。就你自己鸣冤吗?你留下状纸,回去等着吧。”那皂吏威风凛凛,扬声道。
就我自己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是小案子,不值得汤瑞开堂审理?
沈连翘正要辩驳,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传来:“还有我。”
她转过头,见雾气散去的长街上,走过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精壮的男人,他身穿短衣,腰里围一件皮质围裙。看起来像是屠夫,又像是厨子。
“是在这里给夫子鸣冤吗?”他走过来,看一眼沈连翘,又看着京兆府大门,脸上有些畏惧,又努力鼓足勇气,开口道,“算我一个。”
皂吏惊讶地看着男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夫子的学生,”男人道,“没学出出息,去杀猪了。”
沈连翘紧抿嘴唇,看向男人身后。
长街的转弯处,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他们步履匆匆,唯恐错过了什么。
有身穿长衫的书生,有衣襟华丽的生意人,有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也有被大人牵在手里的孩童。
最多的,是面容朴实的百姓。
“是这里敲鼓吧?我们也来告状。”
“我是夫子的学生。”
“我也是。”
“我不是学生,但是听说夫子为我们被关起来,这可真是冤枉。”
“状纸?写了!大人您收下!”
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挤满长街,挤得京兆府的皂吏飞跑回去呈报,挤得没有人敢小看这民意滔滔。
沈连翘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马车,寻找马车上的严管家。
她眼中泪光闪闪。
远远地,严管家对她笑笑,比了个手势。
真厉害。
小姐真厉害。
不,连翘心想,是夫子厉害。
他是最好的老师,是最好的读书人,值得学生们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