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怎么了?”成深秀像是一具只装着问题的行尸走肉。
沈连翘摇了摇头。
还是从小有爹娘疼爱好啊,疼爱得她不设防,也不知世道险恶、人心叵测。
“桐油易燃,原本是刷在殿外防雨的。刷在殿内,是因为这里要起火。”
“你别吓我!”成深秀退后一步,“火从何起?”
沈连翘看了一眼燃烧的烛台道:“因外面传言你要同太子订婚,你又因为我在赏花宴落水,于是我们在佛堂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不小心把烛台打翻,故而起火。”
成深秀脸色惨白看着沈连翘,突然迅速走到烛台边,猛然吹灭烛火道:“这样就好了!我乃相府小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屑于同你争风吃醋!做不了太子妃,我就做太子侧妃,将来太子殿下宠爱谁,还不一定呢!”
啊……沈连翘心道,怎么办,成深秀这姑娘,傻得有些可爱了。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扭曲,摇摇晃晃的,头脑开始迷糊起来。
“成小姐,”沈连翘问,“你腰里挂的香囊,是皇后赏的吗?”
三司会审的法堂里,正说起十七年前的大火。
堂内朝臣听得胆战心惊,堂外百姓听得咬牙切齿。
“杨秋皓死得不冤,当初的确是他,偷偷带人刺杀先太子殿下。他那时只是卫尉军一名八品卫丞,协同上官掌京畿地区守卫。杨秋皓先写文书,说益州附近因为猎杀野狼,引得狼群到处流窜,让驿站驿丞紧锁大门。是因为这个,燃起大火时,他们才无法逃出的。”
丞相成坚发问道:“我记得当初良氏族人里,许多都是江湖中人。他们身姿矫健身手不凡,驿站的围墙虽然高,但他们没道理逃不出来。”
“是,”刘礼道,“但那时快到端午节了,朝廷说他们端午节必然是在路途中度过。故而把香包送到宜阳驿站,在此地分发下去。那个晚上,驿站内到处都是香包的味道。那香包里,掺着令人手脚麻痹、头脑昏沉的药。”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光嗣忽然开口道:“但良氏夫人因为有孕,故而没有动香料。”
所以她能逃出来,并且带上了先太子嫡子。
大堂内静了静,汤瑞听得浑身发抖气息混乱,恨不得晕过去。但他勉力支撑着,问道:“可当初晋王殿下您,也才只有七岁。您怎么可能策划如此周详的刺杀呢?”
“对,”廷尉大人刘季昌忍不住起身道,“晋王殿下,有人指使你吗?”
刘礼静静地站着,像万里大漠中,一棵落尽叶子、随时会被风沙淹没的红柳。
益州兵马离开洛阳的事,早就在殿内议定,但直到昨日,皇帝清醒了些,才下旨准行。
益州兵马统帅孟弦惊已按谋逆罪被处死,在这种情况下,是有必要安抚他的亲信军队的。
离开东宫前,孔佑特地把严君仆留下,也吩咐了卫尉军,要好生看顾后宫。
看顾后宫,自然重点是皇后寝宫,以及附近的佛堂。
但他刚到益州兵马大营,便觉得心中忐忑难安。饯行的酒只喝了一盏,便匆匆离开了。
可是即便如此,当孔佑骑马回到洛阳,穿过广阳门时,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远处的皇宫里,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那是什么东西着火了!
火……
刻在他魂魄中,最恐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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