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沈连翘,是他们兄弟俩共同的软肋。
一瞬间,刘礼感觉有一只大手从头顶直直压下来,遮云蔽日,要把他像蝼蚁般,砸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在这令人窒息和恐惧的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七岁孩童时候。他站在人声鼎沸的驿站外,身后的人低声道:“在驿站里的不是你的兄长,是你的前程。站直,父王帮你瞄准……”
不,他的前程从来都不是皇位。他从小到大缺失的,一直是真金不换的情谊。
他想向父王求情,想拒绝,想反抗。然而父王的威仪压得他喘不过气,任那支箭射了出去。
不——
刘礼听到自己的心在呐喊。十七年前皇帝让他一无所有,十七年后,他又要剥夺自己唯一的快乐。
“是陛下,”刘礼忽然扬声道,“是当今陛下,带我去袭击驿站。是当今陛下,勒令我刺杀太子。是当今陛下,弑兄篡位,无恶不作!”
他的声音是嘶喊出来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出口。
混乱的百姓安静下来,肃穆的法堂则比往日更静,京兆府尹汤瑞“啊啊”两声,终于栽倒。
他是瞄准着桌腿栽过去的,这一下就算不晕,也头破血流什么都不用管了。
晋王指认当今陛下弑兄篡位!
天啊!
我不要听。
但汤瑞没能栽到地上,他甚至离那根桌腿还很远。
御史中丞魏光嗣扶住了他。
似乎早有准备一样,魏光嗣宽阔的肩膀把汤瑞揽在怀里,沉声道:“汤大人,这里可是您的京兆府,不是朝堂。你若晕了过去,恐怕几位大人连惊堂木都要找不到了。”
汤瑞颤颤地用衣袖擦汗,一面擦一面道:“哪里,哪里……多谢大人……”
话音未落,惊堂木却被人拍响。
“大胆!”廷尉刘季昌脸色苍白开口道,“晋王刘礼诽谤圣上、污蔑朝廷,该当场处死,以儆效尤!”
两边衙役尚没有动,后堂却蹿出一个人,那人手举大刀,向刘礼斩去。
“且慢——”
丞相成坚吓得起身阻挡,已经来不及了。
魏光嗣要拦,可他正扶着汤瑞。
刘礼向后避让,但他大病初愈气力不济,竟然跌坐在地。
眼看就要身首异处,百姓中却忽然有一支箭射进来。不知那人用的是几石重弓,箭矢刺入刽子手胸口,尚能穿过胸膛,钉在刘季昌眼前的桌案上。
滴血的箭羽颤动,刽子手当场毙命,刘季昌目瞪口呆,忘了该如何下令。
“杀人啦!”
“晋王举告皇帝弑兄,要被灭口啦!”
百姓大叫着逃散,人群踩踏混乱不堪。
刘礼爬起来向外跑去,有人为他牵来马,扶他上去道:“卑职随殿下进宫!”
进宫?
是的,他是要进宫的!
公堂上的事还没有传出去,他这会儿还能进宫!连翘在宫里!宫中着火了!他非要进宫不可!
刘礼甚至都没有在意帮他解围、牵来战马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