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真的敢去求皇帝赐婚!◎
那仆妇想走,冷不防被宴音拉住了手臂。
隽丽少女笑颜盈盈地问道:“嬷嬷,这大池边上冷得紧,不如我随其他宾客去花厅等着?”她进来前可是清楚听见了,其他人都被引去了花厅的。
仆妇原以为闺阁女子都是脸皮薄的,况且眼前又是个妄想攀高枝的,即使再委屈也应在此地乖乖受着,没料到她还敢开口要求到别的地方等着,这怎么行。
仆妇翻着白眼开口:“老夫人早就想见见宴小姐了,若是一醒来没有见着宴小姐,只怕要不高兴。”
宴音仍是笑着,道:“那我到老夫人床前去等着,保老夫人一睁眼就看到我。”
她前世在宫里惯见了踩高捧低的,今日来此也做好了准备,端看姜老妇人要如何。
仆妇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这……这也太失礼了!”
“那我站在厅中候着吧,嬷嬷你看,这池子实在是冷,我才打苏州进京,第一个冬天只怕都熬不过去啊。”宴音
废话,她当然知道这池子冷,要的就是这么冷的地儿,冻她一冻,不过是主簿之女,冻死了也是她的命该如此。
仆妇猛甩了下肩膀:“我可做不得主,老夫人现下又歇下了,小姐且先等等吧。”说罢就走了。
“小姐……”青芝拉了拉她的手,“这姜家摆明了不欢迎我们呀,难道我们真在这等着吗?”
“自然不是,咱们的礼物拎好了没?”宴音贼贼说道。
青芝轻轻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点头道:“拎好了。”
方才给小厮看过了,不是什么重要的金银之物,便让她们拎进去了,一路上仆妇懒得搭理她们,更是没问。
宴音拉起她的手:“走,我们到门那边去,那边可暖了。”
二人一起走到了厚帘子边,老夫人住的果然是好地方,地龙烧得足还避着风,贴着墙壁站就暖得不行。
两个人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光秃秃的池子,那礼物也随意搁在了脚边。
“小姐,我们这般真的不会被姜老夫人怪罪吗?”青芝压低了声音问她。
宴音也跟她咬起了耳朵:“她这已经是怪罪了,左右不能太苦了自己。”
半个时辰后仆妇才掀了帘出来,直撞见两个人直直立着,可吓了一大跳。
“唉哟——!”她嗓门极大。
宴音和青芝倒被她吓到了。
门内传来了老妇的厉声呵斥:“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进来回话。”
仆妇听出是老夫人身边贴身听用的柳嬷嬷在说话,便掀开帘子说道:“宴小姐请吧。”
闻言宴音理了理仪容,将她曾纵横后宫的那套无可挑剔的仪态气韵拿了出来,徐徐迈步入内。
她最不喜前世在后宫中的生活,打重生以来便纵着自己的性子,整日懒散自在,规矩仪态都抛到脑后去了。
自打接到请柬开始,宴音便能猜出姜家要使什么手段,无非是要明里暗里嘲讽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够不上姜家的门第。
她今日可不想让她们挑出半点礼仪上的错处。
青芝见自家小姐即将进去之时,像换了个人一样,仪态端庄,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忙也小步跟上。
姜老夫人已经起了身,坐在花厅主座上,由倚兰侍奉着喝茶,见人进来了,略略掀开眼皮看了过去。
这主簿家的姑娘模样倒生得好,走路的步子,像从最森严的宫禁训练出来的,走来每步的距离分毫不差,看来是下了苦功夫。
哼,凭着一副好模样还有这处心积虑练出来的姿态就想进姜家的门
自己向来得意的长孙在这女子身上昏了头,当真令姜老夫人有些失望。
“你们方才为何站在门边吓人啊?”她有些不悦道。
宴音款款施了一礼,道:“蒙老夫人相邀,阿爹听闻我赏梅可高兴坏了,深感老夫人是福禄深厚的人,又知贵家不喜财物,特特让我带了一盆长寿花来。”
青芝小心上前,将提着的大匣子轻轻放下,打开了盖儿,里面是一盆开得像团绒般紧促的妃色长寿花,花色素雅,十分珍惜。
老夫人看也不看,只觉得这是个蠢货:“问你们为何在门口吓人,说礼物做什么?”
宴音仍是不疾不徐:“老夫人体谅,知道您在休息,我们也不好入内打扰,只是这长寿花虽在冬日盛开,却并不耐寒,是以宴音只好站得离暖处近些,这样既不打扰了老夫人,这礼物也不会因受寒摧折,实在是一举两得。”
“你倒有心了。”姜老夫人心道原来不是个蠢的,却是半点亏也不肯吃。
“让老夫人见笑了。”
姜老夫人另起了话头:“宴会只怕要开了,我老身尚未净面上妆……”
接着底下的丫鬟们接连摆出了一大桌子的瓶瓶罐罐,巾帕也挂了好几条,阵势极大,来来回回自主仆二人身边走过。
宴音却是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姜家想让她见识一下高门做派,偏偏她连皇家做派都享过,这些实在不足挂齿。
她一眼扫过,这老夫人倒是比她的女儿,前世的太后还麻烦,也不知是不是特特摆了出来为难她。
许多物事在寻常人家可不得见,就算勉强认全了,只怕用法上也会出现疏漏。
“宴小姐不嫌伺候我老婆子麻烦把?”姜老夫人捏起笑脸问。
宴音只是浅浅勾唇道:“是宴音的福气。”说罢走到姜老夫人身边,打量着那些物事。
倚兰早已站在一旁,只等着指出她的错处来。
“老夫人刚起身,我先帮老夫人按个头松泛松泛……”眼见得她放松下来,宴音又替她净面,擦手,巾帕一条都没用错。
旋开一个个罐子时,她一边做一边讲,头头是道,简直比老夫人手下最得用的倚兰还要懂行,末了又问老夫人想要什么样的妆面。
且宴音手法干净利落,下指轻重位置准确,妆面更是得宜。
倚兰全程看着,又听她长篇大论,愣是没说出哪里错了,而且竟是从中学到不少。
一时间在场诸人心中都微微有些错愕。
宴音心里却笑,她前世曾给太后侍过疾,那妇人折腾人的本事也是花样百出,她早练就了一身伺候人的本事,却不想这辈子又伺候到太后她娘身上了。
罢了,虽然她不喜欢这老夫人,但就当替姜负雪尽孝吧。
姜老夫人本打算让看她因不懂高门奢物而慌忙无措的模样,自己再在言语打压奚落一番,教她知难而退。
谁知这是个有本事的,她只得压下了不愉起身,宴音还贴心地给她垫手,老夫人触之即离。
一行人往待客的花厅走去,宴音落了半步跟在后面。
姜家的梅花宴请了不少达官公卿家的女眷,在暖如春日的花厅中对酌闲聊,清淡的松香消解着酒菜的味道。
姜夫人忙迎了上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到了老夫人身后的宴音。
老夫人的话拉回了她的神儿:“这屋内为何燃松香?”
姜夫人忙道:“回老夫人的话,松香祛味且不浓烈,用在厅内宴席正好。”
“为何不用梅香?”老夫人有些不满,“梅香亦可祛味,况且今日也是赏梅宴,偏弄这些偏了道儿的。”
“府中未存梅香,外头新开的梅又不足以祛味……”
“够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知道有梅宴为何不早早备下,这般叫我以后如何将后宅中馈放心交与你,这菜肴也不对……”
一路老夫人都在低声挑着姜夫人的错处,不是梅花剪得不好看就是桌子摆得不对,姜夫人声音更低,不知实在辩驳还是认错。
等错处都说完了,老夫人才进了正厅,客人纷纷起身寒暄,她又扬起了慈和的笑脸,和上前道安的女客一一问候寒暄。
宴音再看姜夫人的侧脸,愁容已散了去,脸也拉上了一层笑意,温婉贤淑的模样。
姜梅若也在席间,正和自己的小姐妹说着话呢,见祖母来了,也开心地凑了过来请安,就见到了宴音,细细分辨之后,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她为何会认得这人,盖因她摸去姜负雪房内送孙叙叙香囊那日,不仅在书册上看到了那枚丑陋的香囊,还看到了一副小像。
姜梅若是姜辜应爱妾生的女儿,姜府并不苛待庶出子女,她生母得宠,自然将她带得娇惯。
那枚被她无意丢掉的香囊就是眼前这人的,害她被大哥斥责,言行无状间又触怒了祖母,被关禁闭的也是她。
姜梅若心里翻了个白眼,中秋之后,孙叙叙更是神思不属地和她说起自己装见了大哥与宴音私会。
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不知检点,祖母打父亲推脱了与开始就不高兴,没想到竟还给这个始作俑者递帖子,想来定不是真心将她当做未来孙媳妇对待的,而是要她知难而退。
那就看看这宴音今日有没有本事轻松走出这个门去。
宴音到姜家来早已处处提了小心,一个个人脸看过去,到了一位绿衣少女身上,她语态甜蜜地喊了姜老夫人一声祖母,再然后……就是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这姜家的小姑娘也这般看不惯自己吗?
姜梅若及近看了,这女子确实生得不错,但就是再美,也是不配踏入姜府的,做个妾室都够不上,她心中属意的嫂子只能是孙叙叙。
只可惜今日孙叙叙未来,见不到自己让这小户女吃瘪的样子了。
姜老夫人在花厅内话过一轮,便坐下略用了饭,宴音似是被遗忘了,并没有安排到座次,厅内有注意到她的,见人虽然穿着素雅,但处处可见精致,仪态气度更是与别的丫鬟不同,纷纷猜测这人是什么身份。
此时花厅内的贵人们都坐下了,只有丫鬟们在其间穿梭伺候。唯有宴音和青芝站着不动,看着又像主仆,十分打眼。
姜老夫人吃了一碗糯米玉圆子,才往这边看来,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宴小姐怎还未有座位,静容,看看给宴小姐安排在哪里。”
姜夫人闻言起身,想将宴音安排到末席去,姜梅若却开口道:“听闻这是主簿家的小姐?我有一侍女与主簿家也有亲缘,不若与我侍女坐一旁说几句?”
这刁蛮小姐的三两句话,厅内众人听了个真切,知道姜家只怕并不待见这位娇小姐,却不知是何缘由。
“梅若,”姜老夫人喊道,“你怎可这般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