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我想起来了。◎
霍南疏半跪在床边,让她踩的脚在了自己的腿上,玄色衣袂上的绸缎刺绣凉滑,衬得宴音的脚越发小而白嫩。
迎着烛火,少年目色若琥珀一般,专注地瞧着她膝盖上的伤,宴音则在看他。
他话真的很少,可有些人就算不说话,偏偏宴音光看眼睛就能懂了他的意思,这真是神奇。
屋内安静了许久,只有蜡油燃烧的味道萦绕鼻尖,“有什么问题吗?”宴音见他盯了这么久也不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皮外伤。”霍南疏说完,反而是放下了裤脚,走到门那头去。
原来是小二的端了热水上来了。
裤脚重新被小心卷去,霍南疏拿沾了热水的帕子想帮她擦干净血迹,宴音不好意思让霍南疏再照顾自己。
“我来吧。”她要接过帕子,却没抽动,帕子的热气很快沾湿了手指。
抬头就见霍南疏在瞧着她,“怎,怎么了?”她干巴巴问道。
他只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用来热敷的,只是要擦干净血迹,我来吧。”他的眼下之意识宴音现下眼神不好。
“嗯,哦。”她撒了手将头撇过一边去。
霍南疏复又拉起她的脚踝,让她将足踩上方才的位置。
巾帕轻轻点下,宴音轻颤了一下,霍南疏抬头看她反应,她忙却开口:“只是不习惯,你接着,接着擦就是。”
见宴音强撑的模样,他几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确实,疼的还在后面呢。”霍南疏轻声说道。
“啊?”宴音皱眉转过了头,就见他已经将帕子搭回了水盆边,伤口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
霍南疏搓着手掌,将搓得暖热的手放在她的伤处,使了些力气揉按了下去。
“啊!”宴音猝不及防,痛得打直了腿,又一脚踹到了他的下巴。
霍南疏平常看着是个盘子稳的,今日却一踹就倒了,坐到了地上去,宴音更加慌了,着急伸手去拉,寻摸了个空。
“你又踹我。”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话中是淡淡的埋怨。
“是我错了,我没想到这么疼的。”她疼得眼里又泛上着泪花,有些着急,单脚跳了要去拉他起来。
霍南疏见她摇晃着起身了,忙道:“你莫再乱动。”
等他过来,又重新将手掌按在宴音膝盖上,低低的嗓音委屈说道:“可别再踹我了。”
宴音对他充满了歉意,脸颊虽烫得不行,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放心按,我一定不乱动了。”
可再揉时还是痛,她咬着牙闭紧了眼睛,慢慢地吐着气。
霍南疏将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头,叹气道:“实在熬不住就咬我吧。”
这怎么行,宴音不想再欺负他了,只是额头一下一下地撞着他的肩膀,没有使上力气。
待折腾完了,两碗阳春面送也上来了,宴音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面汤就放下了。
“水还热着,你泡一下脚,晚上睡得好。”他边吃面边说。
“嗯。”宴音乖乖点头,霍南疏便搬了个凳子放在水盆前,又抱了她坐下,接着就坐回方桌边,背对她继续吃面。
宴音默默将一双玉足放进了温度适宜的热水里,满身的疲惫、紧张的精神都慢慢松缓了下来。
她还要来了纸笔,想着要如何给她阿爹写一封信时,她又想到了别的事。
宴音抬眸看了霍南疏吃面的背影,看反应他应该是没有重生的,梁意也没有,那姜负雪呢?
应该也不是,他前世都害死了自己,明明对她都是虚情假意,今生又怎么会再来招惹她,但到底是隔世仇人,到底要试探一下才能甘心。
宴音打定了主意,提笔写信。
待水温降得差不多了,宴音的信也写好,才去拿帕子擦干了暖热起来的脚。
霍南疏听不见水声了,转过身来见宴音在慢慢挪向床榻。
他干脆过来将她抱上床榻,掖好了被子:“信我待会让人送回去,你先睡吧,明日大早我们接着赶路。”
她张口说道:“你也睡吧。”
他一路骑马,比自己更累。
霍南疏闻言不再说话,那双墨眸直看得她想把脸缩回被子里。
但宴音觉得自己不该被他照顾了一路,半夜还让他没地方睡,还是大着胆子重复了一遍。
霍南疏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外头:“没事,我守着你。”
“太辛苦了,你上来睡吧。”见他转身要走,宴音又露出两只眼睛,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袂。
半晌,霍南疏才终于点了点头,快步又往方桌走去。
宴音偏头看向方桌,他收起了空空的两个海碗出门去,应该是在军中养出的习惯,霍南疏一点没有浪费,将她的那碗也吃光了。
等他又往床榻走来时,宴音捏紧了被角,想往里让穿一个位置,霍南疏却按住了她的被子。
“有人来了。”他耳力极好。
宴音整大的眼睛起身往外头看,像只警惕的小鹿,又很快被他塞回了被中去。
窗户被霍南疏打开了,风微微吹动烛光,有人影在窗口晃动,来人应该是他的手下,因为宴音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霍南疏还把她刚写的信递了出去。
是盛京来消息了吗?宴音又有些心绪不定起来。
窗户再关上,霍南疏转身看了过来,面色晦暗不明,迟迟不开口说话。
宴音急得起身:“怎么了,可是宴府有事?”
“不是,”霍南疏深吐出一口气,“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婚宴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