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负雪点了她的哑穴,将人抱起。◎
霍南疏面色陡然凝重了起来,梓州城外到底还是起了硝烟,但又不能说他们走这一趟算前功尽弃了。
若是洛氏父子能留得一条命在,凭他们做的,也不会落下造反的名声,反而是梁意要倒大霉。
既然不会浪费掉要救洛家的丹书铁券,那便是大乱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宴音听了这句,却在原地站定了下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看向周遭热闹的人。
将火花长龙舞作一圈圈的杂耍匠人,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和鬓边簪了鲜花的妇人小姐,找到了新人的刘娘子,大红灯笼下等着催她儿子入洞房的张大娘,她们的欢喜都做不假……
还有青砖小院里,她和阿声在里面度过了太美好的一段日子。
这座原本陌生的城,在一个月里变得鲜活而亲切。
城外两军的情况,即使青鸦只说半句话,她未必猜不出来,外头只怕是打起来了。
甚至是西边,西边那不就是安南吗,莫非他们也要打过来不成?
烟火的亮光在她瞳孔中逐渐晕散成蒙昧的光圈,宴音昏昏然地站着,身子不住摇晃,站立不稳。
霍南疏手腕使了些力气,忽然将她抱起转入了无人的小巷中,接着跃上了屋墙,直往城门而去。
在他怀中颠簸着,宴音茫然吹着夜风,听着下头一片喜庆欢腾的热闹。
那现在……谁来救梓州?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炸开,定山军?广威军?就在城外打着,守城士兵也喝得半醉,谁来守梓州?
安南将梓州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若大军临城,外头还没打完,那安南人的铁骑将踏碎这万家灯火,大靖朝百姓的鲜血哀嚎将响彻整个梓州城。
眼前瞬间划过无数张面孔,又统统被铁蹄踩碎。
她猛地纠紧了霍南疏的衣领:“停下!快停下!”
霍南疏收紧扣着她胳膊的手,沉默地向前而去,高大的城墙逐渐映入眼帘,他铁了心用送她出城,避开这桩祸事。
霍南疏这回铁了心要一路护送她回去,可他走了,梓州怎么办。
“我们不能走!阿声!”她挣扎了起来,掰着他的手逼他放下自己。
可霍南疏似铁壁一般岿然不动,甚至吐出一句堪称冷漠的话:“其他人与我无关,你不能出事!”
眼看着就要到城门口,宴音咬牙朝他脖子咬,下了狠劲,可这人只是绷紧了身子,还不肯停下。
宴音逼不得已了,哭喊道:“我们若一走了之,梓州城破,我一辈子恨你。”
步子猛然截在原地,霍南疏梗着脖子低头看她,眼睛禁不住寸寸红了下来。
宴音瞬间明白过来了吗,他受不得这一句。
她蓄着满眶的泪水,哆嗦着要下来,霍南疏终是松了手,由她摇摇欲坠地站在屋顶,还揪着他的袖子。
再开口,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阿声,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错了。”
她额头依在他的胸膛上,为着她任性的话一遍遍道歉,呜呜的哭声低低响在夜里,少年无言,心里并不比她轻松半分。
他抬起宴音的脸,那眼底还留有残红,宴音比他还糟糕,脸上都是水迹,还不住地抽噎着。
半哑的声音问她:“有朝一日,你真的会恨我吗?”
宴音哭得一抽一抽,听到他问,忙用力摇头:“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恨你,刚刚是我说错了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几乎要找不见自己的声音,但终是说:“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们走吧。”
“阿声,你必须去,你必须去!”宴音还是推着他,将他往前赶,“我们不能这么自私,独活下来,我这辈子都……我活不下去的。”
她知道霍南疏手中有常山军暗部,梓州城墙高广,未必不能守住一时半刻,待定山、广威军反应过来驰援。
霍南疏欲抱她的手空落着,僵立在屋顶,哀泣的女子渐渐拨开他的手,坐到了屋脊上。
少年迷茫地张合着那一双桃花目,不懂宴音为何为别人的生死自伤。
旁人的生死本与他无关,他既不终君更不爱国,现在这么危险动乱的时候,更不可能离开宴音去救什么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