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各位姐姐都带了点礼物。”她眉眼一弯,脸上的笑意和灵气怎么都藏不住。
“前日同我切磋的那几位姐姐实在多有得罪,我也不知道送点什么礼物好,总算还长了对一眼便能看出几位姐姐适合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什么样的首饰的眼睛,至于其他的姐姐妹妹,我也都带了点小礼物。”
神针婆婆忽然有点语塞。
时年怀中的镜子替她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你可真是跟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前面的那通乱七八糟的理由里,就这句最实在。】
时年才不管他说什么,成功混进来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了,至于她想做的,当然是让神针婆婆多点人生乐趣,首先就得让她的生活更有情调一点。
当然她是不会这么直白表达的,只会在婆婆忍不住纠正她的发刀习惯的时候,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将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件件办到而已。
比如说,将神针门后园的梅花剪枝插瓶摆在神针婆婆,不,应该说是织女前辈的窗前。
比如说让她试着换下那身没什么鲜亮颜色的衣服,衣着依旧从简,但款式上却可以往三四十岁的年纪靠靠。
比如说——
“前辈,您觉得这个发型怎么样?”
织女看着镜中自己远比实际年龄苍老的脸。
她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量自己了,或许是在她把天/衣送去温嵩阳那里开始,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这个被身后一双巧手的小姑娘梳起来的发髻并没有很俏皮跳脱,还是端庄镇得住气场的风格,但只是在发髻上使了点巧妙的小心机,就显得有些不同了。
以前她琢磨着女为悦己者容,可这一个多月来,神针门内的姑娘欢声笑语都多了不少,一个个眉目飞扬的姑娘让初春的料峭寒意都消退了不少。
她又觉得自己可能之前想错了一点东西。
织女抚了抚发髻,没回答时年的问题,但她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她转而问道,“你这内功是什么情况?长进得一个月有别人两三年的功夫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是经脉受损,内劲难以长进,就像是许笑一那个家伙一样的情况,靠着自己的脑子也不是不能在江湖上闯荡行走,可她住得久了,织女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的内功增长太快了。
织女从未见过江湖上谁的内功是这种劲气外放,刚烈如火的,这一点不是不能理解,江湖上有名有姓之辈不少,全然不图声名,隐居山林的也未必就少,更何况还是在时局纷乱之下。
但她第一天住下和此时相比,内功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这个两三年的衡量标准,还得是那种修炼内功一片坦途的天才。
织女没拿她当外人,这些日子里将神针乱绣法都快倾囊传授了,还没跟她讲究什么师徒名分,时年也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她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回答道,“这门内功讲求的是破而后立,所以废功重修之后一年可抵旁人十几二十年的威力,但到后期又看悟性突破了,也不是真的毫无限制。”
“既然如此的话……”织女沉吟了片刻,拍了板,“你跟我来,你现在的练习还是少了。”
时年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说这句话的。
于是神针门中的姐妹,看到这位上下一致欢迎的小客人,被织女直接飞针追着跑,要求衣服上不中一针,还得用飞刀尝试做出还击。
倘若动手的是别人,她们便上前去维护了,可动手的是师父本人,还说的是要开发出她的潜力,为了到外面不被人欺负,她们也只能用爱莫能助的表情来回应她求救的眼神。
但等到预留出上京城的时间,得离开神针门了,时年又必须承认,这种追杀训练法确实很有成效。
不知道什么时候鬓边生出了两缕乌发的织女也舍不得她走。
可在她离开的前一晚,时年同她促膝长谈,说到她已经决定了协助苏梦枕发展金风细雨楼,三个月之期正是她给自己留的准备时间。
这个离开显然是势在必行。
“记住我跟你说的,倘若京中局势又有变化,以自保为上,我虽给了你神侯府的信物,但诸葛小花树敌不少,到底要不要用这个东西需要你自己评判。”织女理了理她的衣襟。
“还有,生得太好在汴京这样的地方未必就是个好事,好在你这一路过去还有时间让内功再提一提,不妨让自己先找个立威的人打出点名气来,把人震慑住不敢对你动手。至于这个人选,问问苏梦枕也行,你自己机灵聪明得很,想来也不会选错的。”
“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放手去做吧。”
“您还年轻呢,别说这种丧气话。”时年对她招了招手道别,这才跨上了自己此前从镇上买的那匹马,朝着汴京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春,她换了件轻薄的布衫,又乔装成了个面貌普通,出门游历的书生,身下的马匹普通,人也普通,居然一路平顺地行到了距离京师不过几十里地的名为楚河镇的地方。
说是说的镇,实则却繁华热闹得像是一座城了。
她到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满街的游丝细雨轻得像一层雾,她自得其乐地牵着马,也懒得撑开伞,享受着点雨中漫步的乐趣。
但越是靠近京师的地方越是难有平静。
听到后方的马蹄声,她眼疾手快地拉着马站到了一边,下一刻,横冲直撞的七匹骏马便从她身边飞快掠过,在长街尽头的客栈勒住了缰绳停下来。
惊鸿一瞥之间,时年能感觉到,当先的那人身上,有着一股子格外可怕,如野兽蛰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
她没来得及一个个看清几人的长相,却看清了那气势最盛的——
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旧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