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走吗?”忽闻离别,秦栘心中怅然。
男人起身上前,向他一揖到底,“几番连累小友,还望小友海涵。”
“离开秦国,要去何处?”
“焦还有一位远亲在燕国,想去他那里看看。”
“燕国啊……”当真山长水阔,路远迢迢。
茅焦想来仍汗颜之至,“小郎君少不更事,焦德行有亏,既愧对小郎君,也愧对章家仲郎。”
“先生莫要这样讲,出门在外,都会有难处的,只是先生的衣囊,到现在都还没找回来。”
提起衣囊,男人微微一愣,下意识抿了一下唇,“也……也没什么要紧东西。”
秦栘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时语塞,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茅焦揖礼拜别,“无且先生,小郎君,天色已晚,焦先告辞了。”
秦栘与医官一道将人送出门去,临行又问,“先生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如此匆忙,车马已定好了吗?”
“是我一位友人,他以赶车为业,我请他送我一程,小郎君不必担心。”
秦栘点头,“好。”
“告辞了。”
秦栘与医官目送男人步出里门,弓着背走进夜色,夏无且在他脑门上轻弹一记,“少君同此人相熟?”
“也未见过几次面。”
医官酸溜溜撇嘴,“未见过几次面就如此依依不舍?”
秦栘张张口,却没将嘴边的话说出来,虽未见过几次面,但我知他已千年了。
他转头挽住医官的手,春风拂过鬓角,鼻端有淡淡的药香。
夏无且受人情绪所染,忽然一阵鼻酸,“干甚呢!干甚呢!烦不烦,又不是我要走。”
秦栘轻声说,“先生可万万不能走,要一直一直留在咸阳,一直一直陪着我与君父。”
“嘁,留在咸阳,我家的药田谁管?”
“我已请相邦着人找到乡啬夫,请他嘱咐乡佐帮先生浇田,一天浇三次,用最好的肥。”
“甚么一天浇三次?种药又不是种田!”
“那我同君父说,在王畿给先生划一块上好的地?”
“谁稀罕,水土都两样!”
“那让君父吩咐各州县,每月都将新鲜的药材送到咸阳,绝不短了先生的药草。”
“运那么多过来,我当饭吃啊!”
秦栘放下嘴角,眼里含着警告,仰头斜了他一眼,“是不是蹬鼻子上脸?”
医官一愣,扬手就在他脑壳上敲了一记,“旁的没学会,你爹这副变脸的本事,你倒学得十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也不瞧瞧你有多么难伺候。”
“我难伺候?快,快去跟你爹说,让我回乡下去。”
“想得美。”
“反正少君不爱我。”
“岂能不爱呢?我对先生的爱如滔滔江水,江水不竭,此爱不止。”
“我才不信呢。”
百家村外,苏角与好友一道走到村口,“先生也不是有意为之,你不该责怪他。”
涉间拧着愁眉,“我当先生是正人君子,谁知他竟伙同旁人一起行骗,若非如此,也不会三番两次给人绑去,受此惊吓!”
“夏医令不是也说了,那章家仲郎自小就神志混乱,胡话连篇,好人谁会做这种事情?”
“他若不受骗,恐也不会如此偏激。”
苏角叹气,他知好友自小性情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下可好,先生要离开秦国了,这一走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哪。”
涉间心里也难过极了,他知道先生是个好人,自己已经如此窘困,还一直在替他为母亲的药钱发愁。
“不过,也不要难过了,先生说燕国还有一个远亲,应是有地方落脚的,来日秦并天下,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涉间吃惊地望着他,“你何时也会说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