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过,是为一片执念而来。
青木夏树看了看安倍晴明,还在思考要如何解决这件案子时,旁边的五条悟却先开了口。
“……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忘了你。你以为的海誓山盟、地久天长,于那个人而言,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美梦罢了。”
不同于此前的漫不经心,十六岁的最强咒术师半阖着眼,谁也没看,恍如低声叙述另一个虚幻之梦。
“喂。‘阿铃’对吧?你想报复他么。”
阿玲怔怔地看着五条悟,久久没有说话。
她其实心中也隐约猜到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胸腔中早已腐烂的心脏像是被人揉碎那样,痛苦到紧缩成一团,但死者已经没有留下泪水的权利了。
阿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空茫神色。
五条悟撤走了帐。
“你心中有执念,即便祓除也无法成佛。爱与恨皆是诅咒,既然是他赠予你的因,就由你亲自结果。”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看向安倍晴明。
“——晴明公以为如何?”
安倍晴明依然保持着莫测的微笑,目光在五条悟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才悠然自得地颔首。
“意见倒是没有。只是对悟君会如此抉择,稍微有点惊讶……毕竟,悟君一直都是黑白分明的激进派呢?对祓除咒灵一事。”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
余光隐晦地落在青木夏树那边,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阁下就当是我偶尔的善心大发吧。”
的确,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一次善心大发罢了。
同样是支离破碎的美梦,同样是梦醒后不肯放手的执念之人,他并没有将自己与青木夏树代入到这段故事里。
但他想看看这出戏的结局。
青木夏树觉得五条悟话里有话,但想了半天,又没从字里行间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决定作罢。
拿起被拒绝的那块手帕,她勾住阿玲的指尖,示意女鬼低下头来,然后举起手帮她擦掉脸上的血污。
“绫女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好啦,帮阿玲变干净啦!这下不用担心藤原中纳言认不出来了。”
青木夏树耐心地一点点抹去暗红血渍。
这些斑驳血污本也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人死时残存的怨念所化,需要用灵力净化,方可恢复原状。
手帕并没有被血污所染。
她把手帕再一次塞到阿玲掌心里,仰头看着渐渐显露出为人时清秀模样的阿玲,认真叮嘱。
“所以,阿玲不要再把自己弄脏啦。”
单单是被诅咒缠身的幽灵,还有解除执念后成佛的可能,可一旦背负杀人的业障,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恶鬼是无法拥有来世的。
——而且,大概在她动手的瞬间,悟就会将她祓除。
青木夏树目送阿玲走进藤原中纳言的屋子。
门被合上。
………………
…………
……
还是那间破漏的山野小屋。
不需要睁开眼睛,光是闻着那股泛有草木潮湿气息的味道,藤原中纳言就知道他又坠入了那个不断重复的噩梦。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感觉到四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那样的禁锢感。
而后,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侧。
藤原中纳言下意识睁开眼睛,可入目所见,并非是之前那个模样可怖的女鬼,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
一身粗野布衣,神色羞怯柔和,如晨曦下盛开的带露山栀子。
人对于美好事物总是有几分偏心与好感的。
出于习惯,他先是冲对方温和地笑了一下,才迟疑着询问此地是何处,她是谁。
少女闻言却忽然失笑。
“果然……您就是这样的性格啊。无论是谁站在我当时的位置,都会得到您的温柔吧。”
一切都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