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轻轻抚摸爱人的脸庞,似乎是想记住这一刻。
毕竟,她的爱人已经很久没有对她这样笑过了。
“您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啊。看似对谁都温柔多情,实则只爱自己。满足后便将他人的爱意抛下,继续去追寻新的美梦。”
“……但是,或许是我拥有的太少,遇见您,的确是我这贫瘠灰暗的短暂一生中,最为珍贵和幸福的事情了。”
“可惜您实在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呀。”
阿铃收回手,眉眼宁静平和,掌心按在胸口处防止的手帕上,对过去的爱人道别。
“希望来世不要再相见了啊,大人。我也要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美梦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满足了吗?”
当梦境消退,五条悟挽起右手长袖,双指并起,抵在女鬼的眉心处,如此询问她。
阿玲看着他,又转眼望向冲她挥手的青木夏树,神色中有几分恍惚。
“是,五条阁下。说来奇怪,我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并不恨藤原大人。”
“该怎么去描述呢?可能是因为太寂寞了吧,所以在藤原大人出现的时候,就觉得人生都被点亮了,像黑暗中追光而去的人。”
“但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慕藤原大人。我爱的,只是当时向我伸出手的那缕光罢了。”
阿玲闭上眼睛,表情安详。
“……那就麻烦您了,五条阁下。”
执念已散,灵魂重获自由,即可前往黄泉坂道坡,投胎转世。
阿玲成佛后不久,藤原中纳言也随之醒来。
他怔怔地发了好久的呆,沉默半晌后,吞吞吐吐地询问女鬼的下落。
安倍晴明摇着扇回答:“自然是依藤原中纳言所托,将其祓除了。以后都再不会与阁下相见。”
闻言,藤原中纳言恍然失神。
解决了委托,三人也拒了管家的挽留,趁机离开。
只是安倍晴明先一步上了牛车,将空间留给在阿玲成佛后便沉默不语的五条悟,以及青木夏树。
同样感觉五条悟有话想对自己说,青木夏树乖乖地站在屋檐下,等少年开口。
“……我不是阿铃。”
五条悟最后是这样说的。
“我没有她那么弱,会因为害怕寂寞而胡乱抓救命稻草。我分得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梦已经醒了。现在不是梦了……这里是现实,我们两个都真实地存在于此。”
他弯下腰来,眼睛眨也不眨地同青木夏树对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夏。”
青木夏树看着十六岁的少年不说话。
她对于五条悟的心态,其实就像是在路上遇见了一只可怜的小猫。
因为小猫可爱,因为她遇见了,因为力所能及,所以想办法照顾它、投喂它、让它过得好一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决心将小猫带回家,从此承担它的一生。
她是不停流浪的旅者,连自己都没有家,又谈何给别人一个归处。
青木夏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五条悟固执地要等一个答复,她只好斟酌着措辞,踮起脚,安抚意味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一如梦中她所习惯的那样。
“我不是讨厌悟。只是……只要我在平安京的时候,随时都欢迎悟来找我玩,好吗?”
这是青木夏树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五条悟对此并不满足,但他见好就收。
猫向来是一种格外狡猾的动物,知道如何试探人类的底线,然后想办法一点点鲸吞蚕食,将底线侵蚀。
“好哟。那就这么说定了!”
五条悟勾住青木夏树的小指,孩子气地左右晃了晃,声音轻快,咬字却暧昧隐晦。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五条悟还有未曾说出口的后半句。
——他不像阿铃那么弱,会再次眼睁睁看着光从掌心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