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谁在撩谁在逃·感谢订阅加更!

内监官边擦汗边往外慢慢地挪,他是宫里的老人了,像太子今日这般情形不知遇到过多少回,自然也懂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不能急的道理。因此,从内室门口到外室门口这几步路他生生挪了一刻钟,直把在外面廊下等候的白翛然和赫连舒云都给等急了。

不过,着急归着急,太子面前,白翛然和赫连舒云还是极有分寸,至少他们跟随内监官进了内室后,礼仪上可是挑不出一丝错。

太子此时以侧趴的姿势靠在戚无涯怀中,纱帐挂起来后能看到他下半身盖着薄被,虽然眼角眉梢双颊薄唇处处浮红,但脸上肌肤底色苍白得十分不正常,仅这一个细节也能看出他应该是失血过多。

其实太子说话的气息也虚短,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气势不减:“孤听说,白家三公子特地为孤请了郎中来?”

白翛然上前一步答曰:“正是。”

“哦,”

太子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戚无涯,伸出一只手的食指在他的下颌线上划来划去,另一只手却隐藏在被子里……

他看到戚无涯咬牙忍着不出声也不动,眼底渐渐笑波荡漾,依旧只看着戚无涯,却问白翛然:“那你可知这郎中是何来历?”

太子清朗的声音中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白翛然虽然听出来了,却似乎无惧般,毅然道:“原来并不知,但刚才在屋外听他自报家门说是原太医正之孙。”

“那你可知原太医正因何事获罪?”太子又问。

白翛然道:“并不知。不过,”他突然单膝点地,跪倒在太子床前:“殿下,草民替国学院三百师生恳请殿下万事以贵体为先!请您先让他为您诊治吧!”

太子没说话。

戚无涯见白翛然跪下就更着急了,他在床上几次挣扎,都被太子按住。这会儿见太子似乎有意还要刁难白翛然更是自责难耐,他本习武比太子力气要大若非有意谦让,太子又怎能轻易制得住他?

而现在,白翛然为保国学院和白戚两家都单膝点地了,他若还缩在太子身下,躺在床上躲着,这像话吗?

于是,戚无涯猛力一挣就挣脱了太子的掌控,又在床上一个翻身,直接于床榻之上跪拜,痛哭流涕道:“请殿下以贵体为重,先看诊吧!”

原本在白翛然跪拜那一刻,太子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好多,偏偏戚无涯在这时候挣脱了他,只见太子那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一瞬间就又黑沉了下来!

太子盯着戚无涯的头顶发旋,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丝毫无温度可言的笑意,好一会儿他才说:“行,既然二位如此推荐,想必此人也不会拿白家和戚家几百口的人命开玩笑!对吗,赫连太医之孙?”

此话一出,不止白翛然,就连戚无涯、内监官连同赫连舒云本人全都齐齐一愣!

赫连舒云连忙‘噗通’一声拜倒在地,泪水也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他额头抵着地面,咬牙道:“舒云能为贵人看诊是舒云的福气!贵人放心,舒云所求不过是能恢复良籍,我……我虽不堪,却也不想赫连家后继无人,那怕能过继个养子,至少这一身医术不至断在我手里!”

“哦?”

太子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从床帐里传出来,却只有这么模棱两可的一个字。

白翛然、戚无涯脑门已经渗出了汗。

两人都不傻,已从刚才太子那句话中听出了危险的警告!至于原因,恐怕还是与当年那场大火有关。

床帐内,太子的手轻轻抬了起来,慢慢抚上戚无涯的侧脸,在往下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于是,戚无涯就看着太子无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他若杀孤,孤便因你而死!”

戚无涯砰一声再次将头磕了下去,除了说‘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他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了。

太子无声地勾唇一笑。

静了片刻,

他对帐外道:“赫连之孙,将来若你再得良籍,别忘了这份恩情是戚家二公子赏你的!”言罢,他将纤细的腕子伸出帐外。

舒云膝行上前,同样捧起那只玉质的手,垫着锦帕搭上太子脉门,他神情严肃,泪涕交加,说:“殿下放心,舒云此生愿为殿下肝脑涂地绝不后悔!”

白翛然在后面看着床前的赫连舒云,看着床上的戚无涯,总觉得有股寒气正莫名其妙地从膝下的地缝里钻进他的身体中,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是盛夏时节,他就是不寒而栗!

他不得不感慨,太子不愧为一国储君,几句话就给床上床下这两人压上了几百条人命的大山,同时还震慑了自己这个旁观者!

同时,白翛然也意识到世人都说白家得了军功,正得圣心,恐怕也只是表面光鲜而已,至少从今日太子对他的冷处理态度看来,太子是没把白家看在眼里,而白翛然真正担心的是,白家在朝堂内的处境恐怕比他预料得还要危险得多!

白翛然内心莫名又升起一股焦躁,他只恨自己之前没读书,竟连一丁点功名都没有!否则,这种时候怎么也该在朝中走动一番,争取一个能面圣的机会,而如今,他却只有这副白丁之身,就算想在朝中做些什么也是人微言轻,石沉大海——唉!

白翛然暗叹,想着一会儿回去真该制定一份学习计划了,至少今年的秋闱他要——

他刚想到这儿,就听到太子的声音又自床上悠悠响起:“咦,你们怎么还跪着?都起来吧!”

几人这才谢恩站起,就听太子又说:“白翛然,你在国学院里可有事务在身?”

“没有。”

白翛然不知太子是否又要耍什么花样,答得非常谨慎。

太子道:“这样也好。孤听闻你与无尘和无涯自幼便是青梅竹马,那你可知无尘年幼时曾给孤做过一年伴读?”

“略有耳闻。”

感觉有些不对劲,太子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故意跟他显摆似得?但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有必要跟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显摆与戚家兄弟要好这种事吗?

若说他喜欢戚无涯,吃自己和戚无涯要好的醋还勉强能说通,可那跟戚无尘给他做过伴读又有什么关系?白翛然想不通这里面的因果,但不好的预感却令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果然,太子接下来就笑呵呵地说:“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孤今日见你,甚是欣赏,想留你在身边给孤做伴读,你意下如何啊?”

什么叫意下如何啊?

白翛然就算‘不如何’他也不能说啊!

他敢保证,此刻若是他敢说一个‘不’字,日后他绝没有好果子吃!这一点,只看放荡不羁的戚无涯如今缩在床上一副被管得服服帖帖的样子,也能猜到这位太子殿下的行事是何等风格了!

白翛然不得不将苦笑压下,再次单膝点地叩拜谢恩。

太子脸上的笑容终于被放大了数倍,他甚至得意地看了欲言又止的戚无涯一眼,对白翛然的态度也明显亲切了一层:“你看你,怎么动不动就跪呢?快快起来!”

白翛然再度谢恩。

这时,舒云诊过脉,道:“殿下血涌未止,臣需先为殿下行针止血,再以药膏和汤药双重调理,约十日,可痊愈。”

“十日啊,”太子的目光望着白翛然那张娇娆无比的脸,笑了笑:“好吧。那这十日,就委屈三郎先从侍奉膳药开始吧!你来,趴到孤的身边来……”

“……是。”

尽管白翛然的声音很平静,所有可能刺激到戚无尘的外露情绪都被收敛得干干净净,还是没能阻止床上的戚无涯暴走!

戚无涯几乎是在白翛然应声出口的同时,就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又跪下,额头贴着床面对太子道:“殿下要侍奉膳药为何还要假手他人?无涯不才,愿承揽此事,绝对尽心尽力伺候好殿下!”

“呵呵,”

太子笑了。

但是,从笑声中根本听不出他是何意。

然而,当他的手抚上了戚无涯的脸,又绕到脑后,托着他的后脑将他整张脸拉到近前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那笑容中饱含深意,而这份深意可以是立场、可以是势力、可以是占有的欲望,却绝对与高兴沾不到一点关系!

而后,太子几乎贴着戚无涯的鼻尖小声道:“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上药吗?想要伺候得我舒舒服服?那上药这事,你可要多上点心,不——是你,可要手下留情……”

此话一出,白翛然和舒云真恨不得立刻隐身,更是咂舌于太子殿下的奔放——这位殿下是真当他俩不存在,还是故意做给他俩看得呀?!

可惜,就算太子故意给他俩演,他俩也不敢看呀!

白翛然甚至隐隐觉得,太子很可能只想演给他看……

因戚无涯阻拦,太子便没让白翛然上床去,只让他坐到床前,舒云每行一针,都先在白翛然的身上扎一下,确认针上没问题再往太子身上扎。

舒云手法纯熟,就算是在白翛然身上试针,也是进疏通经络健体行气的穴位,其实是不怎么疼,白翛然脑门上出的汗珠,多半是太热加紧张再加上经络通后体温自然升高造成。

可是,这一幕在戚无涯看来依旧十分扎眼,以至于他双手攥拳咬牙忍耐得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关心溢于言表。而他的表现映在太子眼中,自然又勾起了这位殿下幽冷眸底的一簇暗芒。

一时间,室内极静,除了舒云行针发出的细微声响外,几人就连呼吸都因隐忍而变得极其轻微。因此,根本没人发现,自打戚无涯开始暴青筋,舒云的眼神也如飘摇的烛火般忽悠了一下,那份黯然并不比太子殿下的冷凝逊色多少。

只不过,舒云这半生在象姑馆里忍惯了,他的情绪早已被压得平平实实,除非他愿意,否则旁人轻易是察觉不到的。

所以,白翛然此刻还不知道,眼下,安静室内的四个人中,另外那仨人竟然都在琢磨他,至于原因,倒是各不相同。

白翛然端坐床前,微垂眼睫,显得极其乖顺。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在那双浓密睫毛的阴影中他的眼珠转得飞快。不可否认,白翛然在想事情,他在分析给太子当伴读的利弊。虽说这事从表面上看来是太子在故意找茬,但是白翛然不是小孩儿,他并不认为一个一国储君真是个会被爱情冲昏头的草包,所以太子这么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呢?

会是白家吗?可太子又明显不将白家放在眼里。他把自己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事其实不怪白翛然想不明白,因为在他目前的认知范围内,有一个人是绝对被他排除在外的,那个人就是戚无尘。

戚无尘此时终于返回了国学院。进大门后,他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出操回来的陈跃等人,他们在校场练了一早上拳,此刻汗流浃背,一见戚无尘竟然从外面回来,还以为他是去吃早饭,纷纷把他围住问那家糖水水饺出摊没有?

戚无尘却道:“几位可有看到白翛然?”

“啊?”

陈跃几人互相看看,挠头道:“他昨晚不是和你——”睡字没有出口,及时打住,变成了:“在一起吗?”

“嗯。”戚无尘已经听出他们根本没遇到白翛然,就不欲多说,行礼告辞。

但是,陈跃等人此刻的八卦之魂早已熊熊燃烧起来,一想起昨晚那掉下巴的一幕,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自然是把他团团围住,刨根问底儿:“戚兄,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跟我们说实话,你真和白翛然有婚约?”

“嗯。”

戚无尘脸上无悲无喜。

陈跃几人却惊得再度捂住了嘴。

好一会儿,才听几人磕磕巴巴道:“那,那真是,恭喜了。”

“好。”

王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既然你们俩真有婚约,那你之前为何还——”他的话被一只手捂住嘴给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