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果真如此,下午姜宝忆以更快的速度查验完剩下所有账簿,饶是见惯世面的周启,也对她另眼相看。
江南首富之女,果然长了个不同寻常的脑袋。
他听闻过姜宝忆生父当年事迹,郑文曜自幼就展露出惊人的天赋,六岁跟着祖父和父亲巡店查账,精明聪颖,被当地人誉为神童。后来他接管郑家,三年内就把郑家带到江南首富的地位,更是成为皇商,拿下多类宫廷供奉。
郑文曜与姜雪的婚事,乃是先帝赐婚,当时轰动京城和江南两地,可谓风光无限。
可惜好景不长,郑文曜在供应西南军需时,与被判谋罪的谢坚谢大将军牵连,谢家被判满门抄斩,半年后,郑文曜被杀,郑家彻底垮台。
物是人非,这桩旧事现下也不再有人提起。
周启肃着眉眼,将所有账簿整理完毕后,吩咐人抬至书房。
傍晚的夕阳敛去白日的锋芒,橘黄色的光从西面雕花楹窗如细纱般洒落,屏风后的圈椅上,姜宝忆歪着脑袋,似乎睡过去了。
周启从架子上取下她的披风,将人裹好后,听见书堂下学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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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忆呼吸都比往常粗重,她觉得自己躺在很柔软的衾被中,耳朵能听到周遭放低的脚步声,能听到时而有人说话,她想睁开眼,可累的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周夫人坐在床前,给她掖好被角。
周临背着手进来,看见周启站在床前,忍不住促狭:“大哥,人不是你们大理寺的吧,我看她瘦瘦巴巴浑身没有二两肉,你就这么用?”
他伸手拍在周启肩膀,周夫人回头冲他比了个嘘声。
三人走到外间说话。
周夫人瞥了眼周启,温声说道:“你在大理寺习惯重压行事,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不可能同你一般身骨强健。
她母亲与我是故交,回京后怕牵连到我,临死都没见面。我心中有憾,便想着在宝忆身上弥补些。
你这性子,忒不近人情,她不是你手底下的官员,帮忙是情分,可也要掂量她的身子,往后可不许了。”
周启低头回道:“母亲教训的是。”
又问周临:“姜锦程那边如何?”
“放心,下学后跟三郎在那疯玩,根本记不起他还有个姐姐。”
周夫人在周启抱来姜宝忆的时候,就着人去姜家送信,道晚上留他们姐弟二人用膳,饭后亲自送回。
姜宝忆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已是暮色四合,院里点了灯,盈盈光火透过纱帐照进来。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外面人听见动静,进门挑开纱帐,笑道:“姑娘可算醒了。”
才知自己是在周夫人的西跨院客房。
她被领去膳厅时,周大人刚好从京兆府回来,一家人满满一桌,姜锦程跟周澹已经吃完,趴在旁边榻上翻弄小物件。
周夫人拉她坐在右手边,再往右依次是周启,周临,左侧周大人挨着周夫人,饭菜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咕噜一声。
周临笑:“可要好好补补,省的再掉肉。”
姜宝忆乖巧回道:“谢谢大人和夫人招待。”
脸上还有睡觉压得红印,周启斜瞟了眼,夹了片春笋到姜宝忆碗里:“今日辛苦你了。”
十足的官腔。
周临啧啧,也用公筷夹了一片粉蒸肉过去:“宝忆,吃肉补肉。”
姑娘家大都喜欢吃的素净,晌午他让厨房做的饭菜也都是时蔬类不油腻的,姜宝忆吃了许多。
周启自然暗道周临不体贴。
他吃饭时,余光不觉往左边扫了眼,只见姜宝忆先是夹起那片竹笋,周启嘴角上挑,然下一刻,却见她把竹笋拨到碗边,低头吃掉油腻腻的粉蒸肉。
他愣了下。
姜宝忆又夹了一片,吃的齿颊留香,很是满足。
碗边的竹笋,此时稍显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