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睡了一觉。◎
走廊灯光盈盈,外面的喧嚣逐渐退去。苏彻垂眸瞧着夏轻眠在五次三番的努力下终于将钥匙插进锁孔。
“好吃吗?”
“我在开门。”她抬起头,微醺的眼神透着几分不可思议,仿佛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苏彻勾唇,“我说烤脆骨。”
“哦。硌牙。”
钥匙拧了两圈,她推门时脚步没稳住踉跄了一下。苏彻及时伸手将她扶住,无奈到:“我送你进去。”
“不用。”夏轻眠拒绝到,“你别小看我,我能走直线。”
她指指地面不忘甩锅,“是这地不平。”
苏彻好笑,但也只好妥协。看样子这人喝醉了比平时难说话。
“那好吧,有事你用微信联系我。”
夏轻眠胡乱点点头,将人往出推。就在关门的工夫忽然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你是谁啊?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彻苦恼的揉揉太阳穴,“你刚才不是在找苏立冬,就是我。”
夏轻眠一顿,似乎感到困惑。但此时她脑子里缠满了毛线团,根本没有空间让她做过多的思考。
“好的。”她摆摆手,“再见,蓑笠翁。”
门咔哒关上。
苏彻看着紧闭的门板摇摇头,而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迷糊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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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派对已经散场。只有别墅几个工作人员在做善后。
苏彻下楼时正看到司徒野抱着一把肉串狂吃,竹签差点被他撸出火星子。
“你逃难的?”
司徒野用纸巾抹了抹嘴,“我特么烤了三个多小时,刚吃上一口。”
他晃了晃胳膊,“麒麟臂都要练出来了。”
“我看你挺乐意的。”
苏彻随手捡了几个塑料凳子摞起来放到一边。
“美女多嘛。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不要来点?”司徒野把肉串递过来。
苏彻现在一听到什么翁就脑袋疼,推开他的手,“你自嗨吧。”
“不是我说,你洗澡时候干啥了洗那么慢。你那个漂亮小姐姐一个人坐在那孤零零的,你也不说陪陪人家。”
“她喝了多少?”
司徒野说:“刚收桌子看到好像就一小瓶。一开始她喝的是饮料,出去一趟回来后就闷声坐那喝酒。”
苏彻扭头看了眼夏轻眠刚才坐的地方。东西已经被收走,现在干干净净。
“这玩意怎么处理?”
“放前台吧,明天问问是哪个客人掉的。”
两个工作人员拿着扫把和簸萁要进屋,看见苏彻跟他打了声招呼。
“捡到什么了?”苏彻问。
“一个平安符。”对方拿出来让他看。
是一个酒红色福袋,挂着金黄色吊绳,表面有手工刺绣“平安快乐”。
相比之下,平安吉祥或平安喜乐更常见。快乐不那么正式,似乎更多的是祈福者的私心。
“在哪里捡到的?”
工作人员随手一指,“就在靠近大门的位置。”
苏彻一眼瞥过去,顿了顿,“给我吧,我还回去。”
知道是谁丢的减少了很多麻烦。两人喜闻乐见,把东西交给苏彻笑嘻嘻的走了。
司徒野将一把竹签扔进篓子里,不由挑眉,“是你漂亮姐姐掉的?”
苏彻轻轻拂过福袋背面刺绣的“眠”字,没吭声。
“切,不是她我倒立喝尿。换别人你才没那么好心。”
“你口味挺独特。”
“滚!”司徒野白他,“你继续闷骚吧!老子回地下室陪女朋友去了。”
他一走,院子里就只剩苏彻和一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两三颗星坠在天空,吹了一天的风似乎也累了,在此刻变得柔和。
苏彻在舞台边坐下,不知是谁落了半包华子,里面还塞着一个塑料打火机。
他会抽烟,但是很少抽。偶尔点上一支,只是想看它慢慢化成烟灰的过程。
烧烤架被搬走,塑料凳也被挪到一旁,院子里变得空空荡荡。
苏彻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放嘴里用力吸了一口,烟头火星骤亮。缭绕的烟雾中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二楼的某一扇窗户。
清淡的烟草味四散,他将细绳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
直到那扇窗的灯熄了,指间的烟灭了。他将平安符攥在手心,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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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轻眠提前在网上订购了附近游乐园的门票。第二天早上九点闹铃把她吵醒,她还懵了一下。
喝酒误事,如果不是事先定了闹钟,估计就把这茬给忘了。
缓了十分钟,她起床去洗漱。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发现昨天竟然喝断片了。怎么回到房间的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还好的是,那酒不上头。不耽误今天的行程。
随意吃了口早餐,夏轻眠打车到了环球乐园。这种地方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总算入场。来玩的人都成群结队,像她这种独来独往的根本看不到几个。
夏轻眠正了正头顶的遮阳帽,研究了一下路线图,被绕晕后决定随缘走。
她经过了小朋友最喜欢的旋转木马,好听的八音盒音乐让她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接着路过了热火朝天的水世界,男女老少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欢乐的笑声让围观的人也感到心情愉悦。
夏轻眠忽然察觉到,她好像真的不应该一个人来这里。越是快乐的地方,越容易让孤单的人感到孤独。
天气炎热,她从小背包里拿出一瓶白桃味的运动饮料喝了两口。然后拎着瓶子继续向前走。
园子里有喷泉有凉亭,树木葱郁,繁花簇拥。
没多久,摩天轮出现在眼前。
小时后夏轻眠觉得摩天轮很神奇,小小的盒子可以带着人们飞到那么高。坐在里面可以在天空上画一个完整的圆。所以她幼稚的认为,坐一次摩天轮她的人生就会是圆满的。
这个项目人很少,不用排队,夏轻眠独自坐了一个轿厢。
她靠在窗边,看着摩天轮缓缓上升,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感觉到轿厢轻微的晃动,阳光越来越强烈。她看见游乐园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最高处看见了海天交界的地方。
十岁生日那天母亲答应陪她去游乐园,却在当天被父亲打断了腿。那天的生日她是在医院度过的。十五岁到了许家,管家带他们三个去迪士尼,因为薛映朵发脾气,许谨修和管家全程都在哄她,自然什么也没玩成。
此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游乐园这种东西好像渐渐不再适合她。只是埋在心里的那股执念始终没有退去。
不知不觉一圈结束。下了摩天轮夏轻眠又去坐了过山车。在上面她看着世界快速穿梭,周围人叫得撕心裂肺,她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游戏结束的很快,下来后她慢慢恢复心情,她明明不感到害怕,却忍不住想掉泪。
原来过山车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原来她一个人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原来她可以这么开心。
下午三点,夏轻眠从游乐园尽兴而归,散步去了不远处的美食街。
她吃了椰子饭,点了碗清补凉,还买了薏粑和椰子糕。她摸了摸发胀的胃,这是她在海市吃得最饱的一顿。
回到海边,也不过四点左右。夏轻眠并没觉得累,反而仍旧有些撑,所以到海边去散散步。
游客不知道换了多少拨,可开心都是相同的。银白色浪花热烈的奔腾而来,风差点将遮阳帽吹翻。
她索性摘下帽子,脱掉小羊皮凉鞋,赤脚踩进水里。
凉意从脚底窜起,舒缓了身上的燥热。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夏轻眠眯起眼眸看过去,清澈的阳光下,苏彻犹如海上蛟龙迎着风浪肆意傲游。
他像是这片海域的统领者,冲浪板在他脚下仿佛有了生命,只听他一个人的指挥。他迎浪而上,一个漂亮的翻转后稳稳落在海面。
他说得没错,没人在乎他用的板子什么样,此刻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股洒脱和自信,让他比笼罩在头顶的阳光还要耀眼。
夏轻眠勾起嘴角,忽然觉得来这一趟不虚此行。
下海的人越来越多,她走到岸上,用沙子吸收掉脚上的水。她刨起一堆软沙盖住一只脚,然后抖掉换另一只。
“你在干什么?”
夏轻眠抬起头,看见苏彻抱着冲浪板走过来。
“玩沙子。”她将沙子抖掉,问,“你不冲浪了?”
“玩腻了。”苏彻随手将板子杵在地上,“沙子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下水玩一会儿?”
夏轻眠看看身上的裙子有些犹豫,她很讨厌湿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觉。
“还是算……”
拒绝的话没说完,苏彻忽然抓起她的手腕跑向大海。他将冲浪板丢进海里,然后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她抱到上面。
“别怕,我扶着你。”
“怎么可能不怕。”夏轻眠像只小猫蜷缩在板子上,死死抓着苏彻的手腕,眼巴巴的看着他,“你把我放下来。”
苏彻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笑,“你昨天晚上那个狠劲儿呢?”
昨天晚上遇到他了?
夏轻眠想不起来,干巴巴到:“要不你现在给我来二两,我狠给你看。”
苏彻笑出声,抬手将她脸颊旁掉下来的发丝掖到耳后,“我留着以后看。”
没带她再往深处去,就这么扶着她在板子上平平稳稳的飘着。夏轻眠心慢慢定下来,渐渐也没那么紧张。
“这跟坐船差不多。”
“要不你站起来试试。”
她严厉拒绝,“我坐着都费劲。”
苏彻笑,将手里的水掸到她脸上,“胆小鬼。”
夏轻眠抹抹脸,“你就欺负我在水里。”
飘了一会她坐累了。苏彻让她抓好板子,带她游回岸边。快要到的时候一个浪打来,人群像锅里的冬菇一样挤成一团。有人撞到冲浪板,夏轻眠滑向一侧掉了下来。
苏彻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一把搂进怀里。夏轻眠紧张到都忘记了自己会游泳,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上了岸,苏彻不知从哪变出一条毛巾盖到她头上,轻轻柔柔的帮她擦头发。
夏轻眠像只刚从水里被捞起来的猫,视线从毛巾的缝隙穿过,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下巴上的胡子好像又长了一些。不知道剃了胡子长什么样。
她天马行空,直到发圈被拆掉,倾落的长发贴上脸颊才恍然回神。
“衣服都湿了。”她拧着裙摆的水一脸苦恼。
苏彻帮她擦完头发,将湿毛巾随意搭在肩膀上,“你躺在沙滩上晒一下,一会儿就干了。”
“你说得我好像是一条咸鱼。”
苏彻低声笑。他率先躺下,然后拍拍身旁的位置,“那就当一对好了。”
夏轻眠犹豫一瞬,躺了下来。然后她发现从这个角度看着碧海蓝天,心情特别开阔。
“好看吗?”
“嗯。”她抬手指着天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棉花糖?”
苏彻挑挑眉梢,“我看都挺像的。”
“谁说的。左边那一朵明明像小马。”夏轻眠将手垫在脑后,“也对,可以是一袋动物形状的棉花糖。”
苏彻弯起嘴角,“你喜欢吃棉花糖?”
“我不喜欢吃糖。”夏轻眠说,“可是棉花糖听起来就很可爱。”
“嗯。”
她看着天空,露出个恬静的笑。
他转过头,视线里皆是她好看的笑颜。
衣服晒干,夏轻眠也睡着了。
苏彻不忍将她叫醒,也不放心留她自己在这里。视线转了一圈朝沙滩上一个小朋友勾勾手指。
小男孩颠颠跑过来,苏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好的,我马上拿过来。”
小家伙跑走,没多久拿了一条毯子过来。
苏彻小心翼翼的盖到夏轻眠身上,温柔的帮她顺了顺半干的头发。
“立冬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吗?”男孩像在问什么秘密,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想知道啊?”
小男孩点点头。
苏彻笑了笑,同样压低声音对他说:“以后再告诉你。”
小朋友不解:“为什么是以后啊?现在不行吗?”
“还不行哦。”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分外温柔,“因为哥哥正在努力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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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海边已经不再像白天那样热闹。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红,清风拂面,涛声一阵接着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