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野从别墅走出来,远远就看到沙滩上那一对剪影。夏轻眠身上搭着薄毯睡得深沉,苏彻以手撑头侧身躺在旁边,另一只手为她挡住夕阳火红的光芒。
“可真行啊。”司徒野啧啧称奇,“我说怎么一天没见到人影,原来是粘在人家身上了。”
“你也不是成天跟施姐姐形影不离,有什么立场那么说我哥。”
沈初柠走过来就听他在嘀嘀咕咕,立刻变身为护兄狂魔。
“那能一样吗?我是跟我女朋友在一起,他呢?”司徒野摇摇头,“我就没见过苏立冬这个德行,小橙危险了。”
沈初柠不乐意了,“你别跟着乱点鸳鸯谱了,我哥本来对她也没那个意思。再说我看他跟那个小姐姐很般配啊,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什么德行了。”
“你这小丫头恋兄情结什么时候能停一停?不是,你不就喜欢你哥那个高冷劲儿吗,现在他成了一只会摇尾巴的小狼狗,你就没觉得自己房塌了?”
“完全不会。”沈初柠一脸羡慕的看向那边,“我觉得自己磕到了,他们好配哦。”
司徒野:“……”
我看你脑子磕到了。
唯一的好朋友都倒戈了,看来他那妹妹情路坎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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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轻眠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只好看的手。掌纹清晰,手指修长笔直,手腕上青色的血管一路延伸至小臂。
再往上,入眼的是他棱角分明的脸。他眼皮微耷,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与她对视几秒后,狭长的眼眸弯成了一轮新月,眼神由沉静自然过渡到了柔和。
“睡醒了?”
夏轻眠点点头,撑着沙滩坐起来。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她手臂都开始发麻。
“怎么不叫醒我。”
他随口到:“我也刚醒。”
难怪。
她活动一下手臂,说:“我们回去吧。这毯子……”
“朋友给我的。”
夏轻眠脑子有点懵,没注意话里的破绽。她将毯子叠好,起身时膝盖一软。
苏彻眼疾手快,在她栽倒之前一把搂住她的腰。
“还能走吗?”他嗓音带笑。
“能,让我缓缓。”大概是睡觉时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腿有点木。刚醒的时候没察觉,一动就感觉有点不像自己的。
“要开饭了。”
“要不你先回去?”
苏彻扯扯嘴角,拿过她手里的毯子,然后蹲下身,“上来。”
很明显他要背她回去。
夏轻眠拒绝,“这太夸张了,又不是腿断了。”
“那你走两步。”
“……”
“再磨蹭,咱俩就只有吃剩饭的份儿了。你要这样连累我?”
“不是说了让你先走。”
夏轻眠嘟嘟囔囔,手臂忽然被向前拉,毫无防备倒在他后背上。苏彻顺势勾住她的腿窝,一气呵成将人背了起来。
“把你自己丢在这里,万一海里冒出个什么来把你吓哭了我还得哄。”
“你当我三岁?”她小声说,“再说我哪有那么爱哭。”
他脊背宽厚,骨骼坚硬。夏轻眠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掌心下是结实的肌肉。手心发热,她虚拢成拳。
苏彻笑了声:“是,你最勇敢了。”
絮絮叨叨间,没多久就看到了灯光璀璨的别墅。
夏轻眠轻轻拍他肩膀,“让我在这里下来吧。”
知她脸皮薄,苏彻没多说什么,慢慢将她放下来。
小腿还有点麻,但不影响走路。夏轻眠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裙子,冲他抬下巴,“你先进去。”
“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
苏彻勾唇,“这就对了。不就是睡了一觉。”
这分明是在说事实,但怎么听都有歧义。夏轻眠耳根发热,催他,“你快点儿。”
“行,你最勇敢。”苏彻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提步走进去。
夏轻眠跟在后面舒了口气。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就是睡了一觉……
她摇摇头,将这句魔音穿脑的话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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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旧是个好天气。
清晨夏轻眠靠在窗边跟母亲通了个电话。关心她身体状况,然后询问了新来的保姆情况。
夏沁雪一一告诉她,言辞之间可以听出对新保姆的印象不错。夏轻眠放下心来。
“昨天音音来看我,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她最近意气风发的,我让她等你回来后来家里吃饭。”
林竹音没提这一茬,夏轻眠弯弯嘴角说:“好啊。她可喜欢吃你做的菜了。”
夏沁雪听了喜上眉梢,“那你玩够了就早点回来。”
“……好。”
挂断电话,夏轻眠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今天不知道又有什么活动,沙滩上来了两辆中型巴士,一群穿着同款暖黄色衬衫的人在搭舞台。
开始试灯光的时候,夏轻眠拿上遮阳帽和墨镜出了门。
沈初柠捧着一颗硕大的椰子站在门口,边喝边往那边看。脸上还有些小兴奋。
“晚上有什么活动吗?”夏轻眠随口问。
沈初柠转过头,在看见她后立刻露出个友好的笑,“devil乐队晚上要来演出。”
“devil?是那支网红乐队?”
“你也喜欢他们吗?”沈初柠眼睛一亮。
夏轻眠到:“我朋友喜欢,我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你听了肯定也会喜欢的!魔鬼跟别的摇滚乐队不一样,真正唱出了精神和态度。”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沈初柠夸夸其谈,疯狂卖安利。
耐心听完,夏轻眠笑:“听你说的我也好奇了。”
“那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听一听。”沈初柠换一只手捧椰子,“我哥出去办事要晚上回来,到时让他给你弄个前排的位置。”
夏轻眠想,难怪没见到,原来是出门了。
“不用麻烦,我先出去逛逛。”
“好的,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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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轻眠去了附近的小村庄逛了一上午。没买东西,只是想体会这里的风土人情。
中午她找了一家当地菜馆吃饭,而后回到别墅冲了个澡,睡午觉。
暮色降临,外面分外热闹。架子鼓声震耳发聩,没多久,重金属摇滚乐开始喧嚣。
夏轻眠是被歌声吵醒的。房间没开灯,她脑袋发懵,一时分不清几点。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六点多。
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彻底清醒后走过去把窗打开。
沙滩上十分热闹,斑斓的镭射灯摇晃,乐队在唱歌,客人们在喝酒撸串。当主唱抬起双手时他们就跟着一起唱。
这种热闹,是她过年时都不曾体会的。往常只有初一的时候会去许家拜年,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她和夏沁雪两个人度过。
音乐很容易感染人。夏轻眠精神被调动起来,体内的兴奋因子也渐渐苏醒。她平时喜静,不太能欣赏重金属,可此刻却也融入在热闹的氛围当中。
即便她站在楼上,依旧逃不过音乐热浪的冲击。
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在巨大的音乐声中找到存在感。夏轻眠从电视柜上拿起来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顷刻绷得笔直。
薛映朵:【婚都退了你为什么不能远离许家?许谨修一直不理我,你现在开心了?】
夏轻眠原本不想回复,删除信息时手指顿了顿,改主意回了一条:【嗯,开心。】
信息发过去,她直接将薛映朵删除好友,接着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
忽然就没有心情再欣赏音乐会。夏轻眠正要关窗,一架无人机缓缓飞来停在窗外。
无人机上绑了一根细绳,细绳下吊着一个白色信封。黑色的签字笔写着:summer小姐亲启。
夏轻眠心头微动,伸手扯下信封。拆开看见里面装着一个平安符,还有一张折叠的a4纸。
没想到平安符会失而复得,夏轻眠先把它仔细收好,然后展开那张纸。
是一幅用炭笔画的四格漫画。
第一格里画着一座山,一个q版小男孩正在奋力往上爬。第二格山下多了两个人。他们圆圆的脸贴在一起,头顶冒出一串粉红色心心,而刚刚在爬山的那个孤零零的人仰着头哇哇大哭。
第三格是他抹着眼泪挂在半山腰,头顶的泡泡里有个小公主,他幻想自己也有个伴。
夏轻眠一路笑着看到最后一格。上面很简单的写了三个英文:。
夏轻眠看懂了,这是在约她明天一起去爬山。并且不给拒绝的机会。
看了一会儿,她将漫画放在窗台,低头看楼下。所有人都跑出去听音乐会,院子里空荡荡的。
那人穿着白色t恤和军绿色工装裤,懒散的靠在大门边。昏黄的灯光落在身上,映出他柔和的眼底。
无人机忽然转了两圈,似在撒娇,又好像催促她快点决定。夏轻眠这才注意上面还绑着一支炭笔。
她莞尔,想得可真周到。
取下炭笔,她考虑片刻,在纸上画了两笔,然后重新绑回去。
无人机上下晃了晃,仿佛在致谢,然后快速飞走了。
等小帮手落在脚边,苏彻拆开信封拿出漫画。下面多了一行用炭笔写的字,工整秀气。
他抿抿唇,将纸重新折好放进裤子口袋,然后拿出电话给夏轻眠发了语音通话。
“真不去?”
“我怕我起不来。”
苏彻单手抄着口袋走到她窗下,目光远远与她相撞,“那就等你起来再出发。”
黑夜里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炙热得令人心颤。夏轻眠手指扣着窗框,语气犹豫,“我……”
“夏轻眠,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名字就这样被他自然的叫了出来,仿佛在唇齿间流转过千百遍。
夏轻眠自上而下看着他,他回看过来,滚烫的目光笔直张扬。
“你在哪里捡到的平安符?”她问。
“烧烤派对那天,你掉在院子里。”
“那天我没看到你。”
苏彻挑挑眉梢,似真似假到,“你忘了,你还亲了我。”
她心脏跳漏一拍,“不可能。你少唬我。”
说完她抿了抿唇。应该不可能吧……非礼了别人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逗你的。”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仰起头看着她。
远处的沙滩上传来巨大的砰砰两声。随后璀璨的烟花在漆黑的天空上炸开。
绚丽的火光照亮夜空,宛如白昼。噼啦啪啦的声响中她又听见他在话筒里叫她名字。
“夏轻眠。”
“嗯?”
“平安符灵不灵验?”苏彻俊逸的面容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你现在开心吗?”
夏轻眠手肘撑在窗台上,静静望着站在下方的他。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可令她沉默下来。
烟花燃尽。
精彩不过是过眼云烟,有人曾经告诉她应该及时行乐。
“我明天……”察觉到自己声音嘶哑,夏轻眠清了清嗓子,缓缓对着话筒说,“我明天尽量早点起来。”
是啊,她在害怕什么。瞻前顾后了十余年,回过头仍旧两手空空。曲终人散时只剩一些束手束脚的回忆。
“明天见。”她轻声说。
她应该吸取教训,随心所欲一些。
苏彻眉眼舒缓,低笑一声,“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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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别墅外面缓缓驶来一辆房车。苏彻坐在车里打了一通电话,没多久别墅大门打开,司徒野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晚一点出发吧,实在太困了。”
昨天跟着乐队嗨到下半夜,激情之下完全忘记今天还要出去。现在别说爬山,他连走路都睁不开眼睛。
苏彻坐在驾驶位瞥他一眼,随即长腿一伸,脚尖往他屁股上招呼,“要睡赶紧滚回去睡。”
这么好说话?!
倒是给司徒野整不会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了然的贱笑一声:“我这是借了别人的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