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放肆迷恋 槿淮 6111 字 2个月前

◎都听你的。◎

大千世界人生百态。跨年夜有人过得欢天喜地,也有人在美好的假象里自欺欺人。

因许书清身体尚未痊愈,一家人没有外出用餐。而是提前几天就交代好厨师准备食材,在家里吃跨年饭。

席间许谨修不发一语,只有许睿宸提到工作上的事才会开口说几句。父子俩关系自来生疏,大概是这次话题对了,许谨修难得有了好脸色。

“你最喜欢的盐焗虾。”宋涵芝拿起公筷夹了一只虾放进许谨修碗里,笑容可掬到,“一晚上也没见你动筷子。”

“谢谢。”许谨修迟疑几秒,慢条斯理咬下一口。

自上次争吵过后,他们已有余月没说话。现在他顺着台阶下来,宋涵芝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行了,难得一家人吃饭,就别提工作了。”许书清看着许谨修,“工作做不完,你这个年纪除了工作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爷爷。”

其实许书清的意思很简单,不想让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枯燥的事业上。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里那面镜子比谁都明净。许谨修不善表达,可退婚显然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一直用工作麻痹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希望他能多做一些想做的事缓解情绪,而不是将自己禁锢在某一处。

但宋涵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再加上她对跟周家联姻还没有死心,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一处。最重要的是许谨修一天不订婚,夏轻眠就是她的心头隐患。

“爸说得是。阿修确实应该找个人陪陪了。你不想联姻我也不勉强,周家那姑娘真的不错,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就当交朋友了。”

老生常谈,又是许谨修抗拒的话题,他眉头明显不耐地蹙了起来。

“他这么大人了,感情问题自己会处理。你就别瞎操心了。”许睿宸出声制止。

“我瞎操心?!”宋涵芝放下筷子,脸色瞬间凌厉,“我做什么事都是多余的,要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管才对是不是?”

许睿宸冷呲:“阿修不是我手把手带进公司的?而且很明显他现在的能力很优秀。我就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结婚。结婚是能让他活得更开心还是能长生不老啊?”

“这两者都不能。”宋涵芝冷笑,“结婚甚至不能让一个男人保持该有的忠诚。”

如果不是许谨修十三岁那年亲眼目睹他父亲跟两个女人在床上鬼混,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睿宸脸色一变,“你有完没完——”

“我只是不希望在我离开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她眼里一片淡漠,“不想他活着时没有念想,走了也不剩任何痕迹!”

“大过年的,什么死啊活啊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行了,都闭嘴!”许书清厉声打断他们的争执,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不想吃就都别吃了。阿修,扶我回房间。”

许谨修面无表情地起身,搀扶许书清上楼休息。昏暗的走廊里两人表情都说不上好看,许书清摁着门把,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知道你不爱留在这,一会儿没事早点回去吧。”

“嗯。”

回到房间,许谨修伺候老爷子吃完药,陪他说几句话就下楼了。

客厅里已经没人在了,倒是一楼会客室里传出隐约的争吵声。许谨修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大步径直走了出去。

夜色如水,为了庆祝跨年阿姨特地在院子里装饰了彩灯。不远处烟花四起,在高高的空中炸出无数花火。

手机铃声响起,大概是某个人的祝福信息。许谨修拿出电话,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中看到了信息。

砰——

巨大的烟花迸射出色彩斑斓的火光,漆黑的夜空被点亮。手机屏幕上那张十指紧扣的照片夺目而刺眼。

许谨修目光定在屏幕上,脖颈上的青筋陡然乍起。抬起头咽咽喉咙,木然地上了车。

关好车门,将钥匙插进去,扯过安全带扣了几次都没有扣进去。他低声骂了一句,一把甩开安全带,拿起手机拨了夏沁雪的电话。

“阿修?找我有事吗?”

许谨修动了动喉结,低声到:“阿姨,小眠在家吗?”

夏沁雪顿了顿,“她去相亲了。”

“相亲?”他好像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无意识的重复。

“嗯。那个男孩挺好的,她自己也愿意去。”夏沁雪委婉到,“老爷子刚出院,你有时间还是多照顾他吧,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许谨修垂了垂眼眸,沉默片刻后对她说:“您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扔到副驾驶,用力踩下油门,车子极速驶出许宅。

.

申城世纪广场中央有块巨大的电子屏。每年跨年这里都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等待倒计时。

苏彻和夏轻眠从酒店出来开了一段路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是以干脆找个地方停车,在广场走一走。

四处围满了卖东西的小商贩。棉花糖,糖葫芦,还有各式各样的漂亮发卡。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也抵挡不住气氛的热烈。

走路更是人挤人,人人前胸贴后背。防止走散,苏彻始终牵着夏轻眠的手。

“冷吗?”

她摇头,“我好像被挤出汗了。”

苏彻笑,十分自然的将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夏轻眠弯弯嘴角,翻过掌心攥住他修长的手指。见他老老实实不反抗,饶有兴致的挠挠他掌心,然后缩回手指。

反复几次后苏彻兜她一眼,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拉住她手腕强硬往腰后扣住。

“不老实,嗯?”

夏轻眠抽不回手臂,仰起脸抗议,“这样走路不方便。”

苏彻挑挑眉梢,另一只手摁住她的细腰,“那就不走了。你抱会儿我,我冷。”

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广场的石柱后方。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凹凸不平,苏彻不在意地靠到上面,像只抱着小兔子的大熊。

四周布满了热闹喧嚣,可这一方天地宁和又安静。夏轻眠脸埋在他胸膛,舒服地靠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他。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

苏彻无奈地勾起嘴角:“五年前,墨白在市体育场举办演唱会。有个人撑伞陪你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都忘了?”

五年前。

墨白演唱会——

记忆慢慢苏醒,某些零散的片段逐渐涌进脑海。夏轻眠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睛越睁越大。

“你是那个男生?!”

“如假包换。那柄雨伞至今还在我的储藏室。”

五年前他刚满十八岁,也是从国外上学后回申城的第一年。那天家里难得发生了世纪大战,向晚词坚持要他留在国内,而苏见时考虑让他继续在外面学习。争执不断升级,他一个不耐烦就跑了出来。鬼使神差的跟黄牛买了张票,去听一个不认识的男歌手唱歌。

来听演唱会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但是那些歌他基本都没听过,所以也没什么热情。无聊之中他注意到前排的一个女孩,每一首歌都会跟着唱,但不像其他人那样撕心裂肺的嚎叫,更像小心翼翼的害怕吵到身旁的人。并且每一曲结束都会偷偷看身边的男人。

她梳着简单的马尾,侧脸柔美。眼睛特别好看,水汪汪的清亮。看人的眼神充满了爱慕与卑微。

他当时莫名其妙的就涌上一个念头——这两人不会有结果。

没想一语成谶,这想法还没落地,那男的就面无表情的提前离场。女孩儿笑意盈盈的挥手道别,继续挥舞荧光棒听歌。

一场戏落幕,他也不想继续听这无聊的演唱会。起身要走时,身后忽然飞过来一支荧光棒,不偏不倚落在她脚边。

她先是一僵,胡乱抹抹脸弯腰捡起来,回过头问他:“是你的吗?”

她眼睛红得像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像无法承受重量,一眨眼又要掉泪珠。

“嗯。”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接了过来。

她坐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听歌。但他却因为不断回想她回过头的样子,无法聚精会神。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连哭都要哭得小心翼翼,像怕打扰了谁一样。

心里莫名涌上不舒服的情绪,他翻遍了口袋,找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她脸侧,“天很冷,别哭了。”

女孩儿没有回头,只是缩了缩肩膀,伸手接过纸巾。

后来她提前离场,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他也走了。从体育场出来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风雪中。

雪花落到她身上然后被风吹走,她的帽子被吹掉,雪糊了一脸。她就干脆仰起头,去看雪落下的样子。雪在她睫毛上凝结成霜,盈着清冷的眼色,奇异地增添了一抹冷艳。

他当时解释不了自己的做法,只凭下意识走到她身旁,用手里的伞挡住寒风。

那天他们两个躲在一把雨伞下走了很久,除了最后的一句再见没有任何交谈。

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那句再见如今成真了。

夏轻眠全部记起来,喃喃到,“其实……在房车那次我梦见过这个场景,只是看不清脸,没把你和撑伞的男孩联系起来。”

苏彻听了眉眼一弯,“原来你早就对我日有所梦了。”

“你少臭美。”

调侃归调侃,他又何尝没有梦见过她。梦境各式各样,青春期又是某些方面的敏感时期,有时醒来被褥濡湿一片。

梦得多了,闭上眼都是她清晰的轮廓。所以那日在酒店她扑进怀里时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十——”

“九——”

广场上乌压压的人群开始跟随电子屏倒计时。夏轻眠从苏彻怀里退出来,不约而同看向大屏幕。

她两手圈在嘴边,用力喊出:“三——”

“二——”他笑着加入大部队。

“一!!!”

砰砰砰——

绚烂的礼花在头顶炸开,整个广场被银树火花笼罩。相识的不相识的人们喜气洋洋的互道“新年快乐”,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喜庆的气氛感染。

夏轻眠仰起脸,正撞上苏彻幽深带笑的眼睛。

“苏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女朋友。”

……

零点一过,广场里的人瞬间少了很多。两人跟随人流一同往回走,道路两旁的小商贩仍旧坚守岗位,不放弃一丝商机。

苏彻揽着夏轻眠肩膀,指指那些闪光发卡,“给你买一个戴吧。”

夏轻眠摇头,“还是我们一人一个好了。”

说完就过去询问价钱,苏彻拒绝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他挠挠眉梢,边走边合计怎么把这事儿躲过去。

没等开口,夏轻眠笑眯眯地拿着两个发卡回来了。

“你低头。”

苏彻张张嘴,聊胜于无地抗拒两秒,然后弯下腰,像只等待撸毛的大狗把脑袋伸过去。

夏轻眠掰开发卡,将“干饭人”戴在他头上,接着把“相信光”给自己戴上。

对视片刻,都笑了。

“光要奔着家的方向前进了。”她说。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约会?”他问。

夏轻眠挽着他的手臂做思考状。这时身旁忽然跑过去几个打打闹闹的男生,他们哄闹的在抢一个礼盒。奔跑打闹间有人将礼盒高高抛起,掉落途中礼盒的棱角意外刮到夏轻眠脸颊。

“嘶——”她疼得闷哼一声。

那几个人没注意,仍旧继续追逐。苏彻沉下脸,伸手勾住罪魁祸首的帽子。

“喂,你撞到人了。”

那男生不耐烦,胳膊用力一挥,“你谁啊?抓我衣服干嘛?!”

苏彻松开手,凉凉睥睨他,“我说,你撞到人了。”

他身高腿长,狭长眼眸冷下来时利如刀刃。左耳上的钻石耳钉闪着微光,说话的时候甚至嘴角带笑。头顶的发卡在强大的气场烘托下仿佛从“干饭人”,变成了“干死人”。

这气场哪是毛头小子能比的。刚还闹哄哄的几个人全部安静下来。

“是我没注意。”那男生摸摸鼻子,对夏轻眠说,“对不起啊姐姐。”

她忍着疼道:“算了,下次注意点。”

“行了,你们走吧。”苏彻冲他们抬下巴,几个人回神后一溜烟跑了。

夏轻眠拉住他的手,“我没事,别生气了。”

他没吭声,只是垂眸仔仔细细看她脸颊上的划痕。夏轻眠仰着脸,乖乖让他检查。

目光无声在他脸上流转,这一晚心头发胀,被填得满满当当。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