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儿曾经是做错过一些事,可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们也都看见了,他身上多少残伤,他吃的苦比他犯的错还要多。并且血脉一事不必再提了,他本就是最正统的天族血脉,虽然曾经入魔,可早在很久之前他的石心就已经生肉,与我并无分别。”
话音落下片刻后,有人质疑:“若真如此倒是无妨,可石心生肉如何能空口白牙的说?总该证明一番,不然众人如何安心?万一并非如此,日后他再行倒行逆施之举……”
此言一出,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虽然是质疑,但明显态度已有所软化——只要慕清衡能证明,他们自然便能接受他。
慕清衡怔忪,眼角眉梢流露出点点欣喜,继而笑容加深,像是没想到有什么天大好事落在他头上一般。他并未多说,只低头去拔腰间的匕首——
“等一下,”慕蒙微微皱眉,“你不必划开胸膛了。”
慕清衡微微一愣,脸色陡然苍白下去,无声地望着她。
那只已经握住刀柄的修长手掌轻轻松开,慢慢垂落下去。
他这副神色,慕蒙心里清楚他定是伤心了。
他也真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犯蠢,难道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分明是心疼么?慕蒙无奈一笑,当下也没法多说,只对着众人扬声道:“当年慕清衡伏法,是我作为他验心的执行官,那时他的心脏便已是一颗正常的肉心了。”
这话由慕蒙来说,比任何人说来都有信服力,毕竟当年慕清衡之事慕蒙是首告,可是到如今,她能为慕清衡肉心作证,应当看得出来此事不假。
一时间,大殿中的声音小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慕清衡抬眸微微扫过众人,略一思索,轻声道:“话虽如此,可还是让大家亲眼看见更有信服力些,也免得日后给……”
他略一停顿,声音更低沉下去,强撑着不让难过与脆弱流露出来,“给公主殿下添麻烦。”
他刚一说完,连一点反应机会都不给旁人,骤然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对着自己心口下刀,豁然划开一道深深的裂口。
“衡儿!”天帝吓了一跳,一把夺下他的刀,但已经来不及,慕清衡已然划开胸膛,隐隐可见里边跳动的心脏。
慕蒙也惊骇异常,一时间她都分不清先冲到脑门上的是心疼还是愤怒——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是想要气死她吗?他怎么就学不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不要轻易伤害自己?
真是恨得咬牙切齿,简直想甩手不管他,但看他失血苍白的面容,又觉得于心不忍。
慕蒙气的想咬他,但身体却很诚实,立刻走过去点了慕清衡两处大穴,浑厚清透的灵力传入他的筋脉,一瞬间他的伤口止住了汹涌的流血。
“蒙蒙……”
慕蒙又气又恼,低声冷笑:“谁准你这么叫我的?刚才不是还叫公主殿下吗?别以为我想管你,等会儿还要跟你算账呢,我是怕你失血过多晕过去。”
慕清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高大挺拔的身躯明明可以将她完全笼罩,却深深透出一股脆弱可怜。
蒙蒙生气了。
是啊,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即便心里清楚这结果是必然的,可当它真正降临时,他仍然觉得痛苦难挨——皮肉之伤如何能抵得上撕心之痛?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全部模糊,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心中的神明。
她似笑非笑,嫣然冰冷。
“慕清衡,你骗了我。”
“慕清衡,你处心积虑的呆在我身边,究竟有何目的,难道就是想骗走我的心吗?”
“好高明的报复手段啊,你真是一个叫人厌恶下贱东西,甚至还比不上刚才那个怪物,他好歹比你这副样子更能入眼些。”
“爱?你真是痴心妄想,你从来都不配得到任何爱。”
“我好后悔对你说喜欢,是我瞎了眼睛。你别做梦了,我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的。”
“……”
慕蒙察觉出不对,按理说她灵力这般汹涌,慕清衡伤口都快愈合了,怎么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差?
还没等她搞清楚怎么回事,刹那间慕清衡张了张嘴,一泓鲜红刺目的血从他唇边静静流下,慕蒙吓了一跳,再顾不得生他的气,一把抓住他手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慕清衡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神思极度恍惚,他微微启唇,用轻的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问她:“蒙蒙,你真的……真的永远不会喜欢我了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刚才是训他了,可哪一句说过自己不喜欢他了,他这是什么脑回路?什么理解能力?
慕蒙一颗心又气又疼,众目睽睽之下,这让她怎么说?可是看慕清衡这样子,慕蒙只好一横心:“我……”
可才说了一个字,忽然之间慕清衡惨然一笑,仿佛已经听见她回答一般,眼中细碎的光芒陡然消失,里面的绝望仿佛浓的化不开的墨。
他骤然身体前倾,“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瘀血。
“对不起蒙蒙……”失去意识之前,慕清衡看见自己的血不小心蹭到慕蒙洁白的流仙裙上。
还是把她衣服弄脏了啊……他昏昏沉沉间浑身发冷,随即阖上双目,如一朵开败了的枯萎花朵,了无生气的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