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盛夏之后,暑气逐渐退去,秋高气爽之际,夫妻二人定了启程南下的日子。在离开之前,进宫去见过谢朝云留了饭,又同范飞白姜从宁夫妻聚了聚,还往傅家去了一趟……
好些年了,谢迟就没接连赶过这么多宴席。
傅瑶有过南下的经历,对这一路上经停的城镇更为熟悉些,当年她身边只有银翘等侍从作陪,如今却是多了个谢迟。她同谢迟讲自己早些年的经历,领谢迟逛那些或风景优美或有趣的地方,倒像是将早前的遗憾都补回来了似的。
途径有名的谷阳镇时,正是深秋,这里是以做风筝远近闻名的,傅瑶早年来时,曾见过各式新奇有趣的风筝,便想着让谢迟一道看看。
可途径镇上的医馆时,谢迟却忽而开了口:“进去看看吧。”
傅瑶一脸茫然地看了回去:“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谢迟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低声提醒道,“你没发现,自己的信期推迟了吗?”
傅瑶向来是不记日子的,更没这个意识,呆呆地盯着谢迟看了会儿,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后,心跳立时就快了起来。
她被谢迟牵着进了医馆,亦步亦趋跟着,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虽说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曾经幻想过同谢迟的孩子应当是怎么个模样,但真到了这一日,却只觉着茫然。
其实在定下行程之前,谢迟还曾因为这事跟她商议过。
虽然傅瑶自己不怎么在乎,但谢迟始终记着傅璇当年在回京时伤了胎气,以至于不得不卧床修养数月的事情,故而也怕傅瑶重蹈覆辙,想着要么等到尘埃落定后再南下。
但因为谁也说不准这孩子什么时候来,总不能为着没踪影的事情长久等下去,所以最终还是没为此更改。
谢迟是一直有算傅瑶的信期,觉察到推迟之后,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些忐忑来,既高兴又担忧,也想着事情总不至于这么巧吧?
然而就是这么巧。
医馆的老大夫诊了脉之后,笑呵呵地道了喜。
傅瑶紧紧地攥着谢迟的手,仰头看了过去,只见谢迟已经眉眼间尽是笑意,嘴角也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
见他这模样,傅瑶没忍住笑了出来,晃了晃他的手:“这么些人看着呢,矜持些。”
“已经很矜持了,若不是在外,我都想要抱你了。”谢迟低笑了声,大方地留了一锭银子给那老大夫,没顾阻拦直接同傅瑶离开了。
出门下台阶时,他甚至还提醒了句“小心”,一副恨不得将傅瑶给捧在手心里的护着才好的架势。
傅瑶哭笑不得:“这才……”
然而这话还未说完,她只觉着腰上一紧,随即被谢迟给抱了起来,吓得低呼了声。
谢迟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含笑道:“虽然很想矜持一些,但还是忍不住。”
周遭的目光大都聚了过来,傅瑶能感受到谢迟那溢于言表的欢喜,并没挣扎,只是顺势将脸埋进了他怀中,小声道:“我也很高兴。”
一直到回了船上,又惊又喜的情绪仍旧未曾褪去。
缠绵的亲吻过后,傅瑶伏在谢迟肩上,仍旧透着些难以置信:“我居然要当娘了。”
谢迟的手轻轻地覆在她小腹上,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此时尚未显怀,纤腰不盈一握,若不是诊了脉,完全想不到其中竟然已经有了两人的血脉。
“早些年,我总觉着自己会孤身终老……”谢迟微妙地停顿了下,将那不大吉利的话咽了回去,亲吻着傅瑶颈侧,低低地感慨,“瑶瑶,这样真好啊。”
早些年谢迟不近女色,从未想过成家,更未想过会有这般期待孩子诞生的一日。
他总觉着,自己兴许会死于战场,又或是为朝局熬到心力交瘁,死于阴谋阳谋……到如今看来,几十年以后应当是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现实竟然要比想象之中好了百倍,像是这些年攒下来的运气,都用在了此处。
傅瑶察觉到那微妙的停顿,怔了下,而后笑道:“我早年还想过,若是将来有了孩子,最好是模样和聪明才智像你,性情像我……”
谢迟却道:“都像你也好。”
仿佛在他眼中,傅瑶无一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