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低吟,像从遥远天边传来。
雨声是一片白噪音。
本该收获无与伦比的静谧的旋律,不知怎么的,听得翟蓝很难过,好像心也淋了一场雨,低温抽空暖意,就此冰封。
“游真。”翟蓝突然问,“你的弟弟,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他问得很轻,猜想游真可能会装作没听见所以拒绝回答。这确实过于冒犯,翟蓝不明就里,对那些发生过的伤痛一无所知,更不明白自己将会得到什么答案。
在这一刻,他几乎听见葡萄糖在输液管里流淌的细碎响动。
游真静止在原地,等这首没有词的歌播放完毕,他坐直,阻止翟蓝趁机要回到原位不再倚靠他的动作。靠着椅背的手轻轻一拢翟蓝肩胛,少年立刻一动不动了,形容不出是僵硬还是尴尬,他更没有抬头。
虽然诧异,但游真没有选择骗他:“嗯。”
他以为翟蓝会继续问,“怎么回事”,或者安慰他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正如他总出乎翟蓝的意料,在某方面,翟蓝懂事得超过他想象。
话题本该到此结束,四肢依旧酸软,翟蓝却没来由地被倾诉欲占据了唇舌。
“我爸爸也不在了。”翟蓝说。
游真抱他后背的力度悄无声息地收紧了点。
病痛,陌生环境,未知的时间,还有内心抚平不了的伤,拥抱能短暂地缓解所有疲惫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彼此舔舐患处。
“他是我最亲最亲的人。”
说完这句话翟蓝就不吭声了,他重新闭上眼,下一秒,耳机里的白噪音消失,换了一首偏暖的歌,陌生的歌手唱法语或者西语,轻快悠扬。
良久,游真抬手把黏在翟蓝眼角的一撮碎发捋开。
作者有话说:
哎 喜欢贴贴
第14章
两瓶葡萄糖和氧气起了作用,等中午吃过游真从外面买来的牦牛肉米线,翟蓝的脸色明显恢复红润。
拆针头时护士一再提醒不要跑跳,有任何不舒服就休息。高原不比其他地方,翟蓝原本又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水土不服很正常,但遇到状况必须仔细应对,不然说不定就会酿成严重后果。她话多,听着显得唠叨,翟蓝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记。
旁边游真比他仔细,一边听一边还用手机备忘录打字:“嗯,好,好,知道了……”
“你哥哥真用心。”护士最后朝他们笑笑,“好啦,西藏很美,也很好玩,就是千万注意安全,别浪费了难得来旅游的时间哦!”
不知为她的热情还是那句“哥哥”,翟蓝不太好意思地道了谢,这才跟着游真出院。
相互依偎不过几分钟,奇异的思绪沐浴阳光悄然滋长。翟蓝始终落在游真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他缓过了那阵,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次这么平静地提起老爸的离去,那游真会怎么想?觉得他只是在疗伤吧,没什么大不了。
笔友,乐迷,旅途偶遇的同乡,现在再加个同病相怜也不会改变太多。
但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当代社会,陌生人不见面也能保持交流数年之久,要到一个经久未见的人的微信或者电话号码都不再是难事,但两个人即便加满了所有能说上话的渠道,倘若有谁故意回避,也能消失在信息网络中。
他没有游真的QQ,微信,电话,但他和游真能懂彼此的表达,哪怕足够含蓄。
他们之间,起码到现在为止还不需要用某种形式才能确认相识相知的过程。翟蓝毫不怀疑,哪怕没有任何联系方式,他们也能第二次、第三次遇见。
他是可以听见游真心跳的人,而游真或许也与他想过同样的事。
“笑什么?”游真转过头,“输液出院都这么高兴?”
翟蓝猝不及防被发现了满面笑容,赶紧收敛,拨浪鼓似的摇头,下一秒却捂着太阳穴说好晕:“哎,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