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五六秒钟,我跟他静静对视,随后我一把推开他,抓起外套穿过拥挤人海,踹开酒吧旋转门,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寂静的草地上,一望无际,墨色的草,黑夜不偏爱任何一株,将他们全部笼罩。
白隽追上我,在我身后停步,他连呼吸声都是隐忍的。
“为什么喜欢我?”我问。
我太好奇了,如果这世上有迷魂药,一定是全部喂到他肚子里了。
“因为,你就是你,没有原因。”
我真受不了他了,跟犯中二病似的,念着崴脚的歪诗,我穿上西装外套,往草地里一躺,夜空被城市的光污染,看不见银河,望不见群星,只有几颗碎星子,凑起来都不够一克拉。
白隽跟我并排躺下,草地深处的虫鸣高高低低,这大概是在农历的秋至日前后,《诗经》有云: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你记得吗?我小时候特别胖。”白隽问。我冷笑:“哼,我记的一清二楚,你打小就是个坏胚子。”
儿时我没少挨他的揍,在酒会、婚礼各种场合,我小心翼翼躲着他,却总能被他拉出来搓圆捏扁。
“我天生好斗,又被父母溺爱,所以成了小霸王,到处揍小孩,他们大哭大闹,骂我是肥猪、臭猪、死胖子。但是你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你个头很矮,被我揍了却忍着不哭,大声骂我,可翻来覆去也只能骂出‘坏蛋、坏人‘这样的词,你不会嘲讽我,因为你知道揭人伤疤不好。”
我烦躁:“你有病啊,提这些破事儿干什么?”
他说:“我胖,我自卑,但我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你,你照顾到了一个孩子敏感的自尊,陈净,我是成年之后才懂得这些……”
“是你想太多了。”我泼冷水。
“不是,细节见人品。上小学的时候我抄你作业,你的本子特别整洁,书包里干干净净,连橡皮都是雪白的一小块,那时候我觉得你比女孩还那啥。现在想来,多么难得,陈净你啊,有很多很多优点。
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不懂,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很恶劣,爱捉弄心上人……更何况你喜欢凌歌,我真的特别生气,我带头反对同性恋、攻击你,确实是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在作祟。
可是我没法忘掉你,你知道吗,十八岁到二十岁是运动员生涯的关键时期,我选择了服兵役,因为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是我托人把我们安排进一个连队里,说真的,我以为你只是公子哥,但你很坚强,不怕苦不怕累,让我惊讶。”
白隽兴奋地坐起来:“对,原来是这样,我喜欢你是有原因的,我喜欢你善良,正直,干净……”
傻逼,我早就被弄脏了。
呕吐感在胃里翻腾,我立刻爬起来,死死按着胃跑向路边垃圾桶,我不想弄脏草坪,忍到不能再忍,我抱住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鼻腔充斥酒精和胃液的酸臭味,四肢浮软,烂泥一样被白隽扶起。
“还想吐吗?胃里难受?”他替我擦嘴:“我们去便利店坐一下,买解酒药。”
我摇头又点头,意识逐渐远离我,我睡意昏沉,迷糊中听见他的絮叨,他似乎说了匈牙利,欧锦赛,他问如果他赢了,我能不能做他的男朋友。
我好像使劲儿摇头了,又好像嗯嗯啊啊表示抗议,我不知道,只记得他把我背起来,他发梢的碎草挠我脸颊,痒痒的,味道辛辣清新,我打了个大喷嚏,脸一歪,睡了过去。
第64章 59 来了,来了,白月光可算来了
聂甹悠给我定制了新西装,重磅真丝,古法矿物质染色,颜色名叫“柏坊灰蓝”,中位沙漏腰,蓝丝绒青果领上暗线刺绣。
他身穿的西装与这套式样相同,不过选了“碧玉石”色,跟我站在一起时相得益彰,像设色古雅的青绿山水,任谁看了,都能琢磨出点意思出来。
“高级情侣装。”他吻我鬓角,不容我抗拒:“就穿这身赴宴。”
玫伦区中心广场的顶层旋转餐厅,距离地面482米,俯瞰全国。我入座时面向大海,黑蓝的海面,绿洲小岛星罗棋布,隔着玻璃看都像死物。
“戴上。”陈钟岳将一个黑丝绒方盒推到我面前,他依旧穿黑色三件套,很好,省事儿,随时都能去参加葬礼。
我打开方盒,被钻戒折射的光晃了眼,耀武扬威的精雕狮子头,做怒吼状,口中衔一颗深蓝宝石。
“太他妈大了,得有7克拉吧,女人才喜欢鸽子蛋,我不戴这劳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