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歌词,从头到尾压一个韵脚,连歌名也是,歌名叫《椋》。
我将玫瑰花束递给身旁的女孩,她连连摆手说陈总这是别人送给您的,我不能要。
“没关系的,拿两三朵也可以。”我将花束拆开,给每个女孩分几枝,这下我两手空空,不再是人群中突兀的那个。
隔了那么远也能感受到椋梨源的怒火,他手中那把“瘦琴”已经胖得硕大无朋,即将分崩离析,每一次扫弦都在发泄怒火。
我请姑娘们吃冰淇淋,加强佐证这玫瑰、这音乐会不过是午休时分的消遣。在甜点站那儿额外点了四只草莓味甜筒,让店员送给樱桃飞机乐队,椋梨源恶狠狠地,樱桃小口吞下整颗奶油球,紧接着被冻得呲牙咧嘴,两侧腮帮子传球般此起彼伏。我打心底里微笑,他还是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吞下最后一口脆筒,擦擦手,再次撩动吉他弦,鼓手扔了甜筒随后跟上,这次和弦像疯马般狂奔追逐:
“老人家!
多漂亮的裤子和腿!
趁你浇花我亲吻王羲之的嘴!
雕塑摆够了造型撒尿喝水!
我开法拉利载齐白石去演唱会!
把你的大公司揉碎抛给足球队!
老人家!
五十年后你八十三岁!
把你的高尔夫球场往海里推!
跟我一起为粉红弗洛伊德买醉!
国会大奖章摔得稀碎!
今夜不让你睡!
就是不让你睡睡睡睡睡!
……”
旋律简单粗暴,上了年纪的人听了直摇头,绕路离开如避瘟神,年轻人嘻嘻哈哈跟着节奏摇摆身体,重复最后一句“就是不让你睡睡睡睡睡!”
我听得心里发慌,只能暗自庆幸栖媛只比我小两个月,今年也三十三岁。我对周围人笑道:“主唱这孩子,真疯,带他跟Viola吃过一顿饭后就成这样了。”
“Viola?是快要上任的Viola经理吗?”
“对,Viola,就是我妹陈栖媛。主唱的妈妈跟我是老朋友。”更多的话我不说了,点到为止,给她们留下遐想空间。
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他发来的信息。“你用了领撑?那个词怎么说?挺拓。你站在广场上的样子,挺拓,优雅,正经。我想替你解开,把手插进冰水里,搅动冰块,再抚摸你的锁骨。陈净哥,今天那么热,你感受到我带给你的凉意了吗?你的锁骨,看起来像象牙琴枕,摸起来像月光下的鲸尸,亲上去是什么感觉?哥,我好想试试,我好想你,我硬了……”
“你为什么不要白玫瑰?你知不知道红玫瑰太庸俗,根本配不上你?我的电影里,萨利纳亲王和唐克来迪第一次相遇时,萨利纳亲王胸前插着白玫瑰,他洗澡时浴缸里铺满白玫瑰花瓣,我想的是你,全是你,你柔软的黑发洒落在浴缸边沿,余下的是纯白,厚厚的整座花园里的白玫瑰花瓣,你伸出一条腿,好美,小腿肚压在边沿上,流畅曲线凹出一个美丽意外,牛奶喷溅染白大海,我射了。”
我手上一抖。手机摔到桌面上,磕出惊人声响,装饰架上的钛合金地球跟着晃了三晃。面对他时的第一要义是拒绝,必须拒绝,我受千春所托照顾他,我是他的长辈,而且我身为政客,不能接受一个年轻无知的男孩的追求。我知道越是强大的人越不受边界的束缚,强者以打破规则为乐,但遵守规则,能带给我安适的错觉。
按照这个国家的世俗标准,好人的一生应该认真读书上好高中好大学,步入社会后找到体面工作,尤其是服务国家的公职工作,获得高收入,娶一位好女人,生出儿女双全,给孩子提供高水平教育……
在表面开放,实质仍旧遵循东亚男权社会传统的体制里,我发现了得到安全感的可能,或许是因为我已被驯化,也或许因为我从未离开过,我被这个体制培养,受其恩惠,被其所伤,最终成为维护其统治的一员。
我为什么要寻找那么多理由?因为我开始动摇了吗?不,绝对不是。我摊开自己冰凉潮湿的汗手,不可抑止地感受到愉快。他知道吗?他离开后我的生活照旧精彩,他不要我,但还有鲜活貌美的年轻肉体前赴后继。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号,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天,距离他的离开已经将近五个月。这期间任何讯息都没有发来,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必知晓了。半夜手机屏幕伴随提示音亮起,我还是第一时间惊醒,怀揣细微妄想拿起手机,双目勉强适应刺眼光亮。
“我没去过去巴黎,但是看莫奈,听德彪西,我勾勒出梦中的巴黎,我要和你一起去,陈净哥。那里有一张铺满玫瑰花瓣的洁白床铺等着我们,在香榭丽舍大街,或者贡比涅森林,谁知道?我要把你放在床上,就像梵高在画布上放下颜色,我要在你身上做男男女女们爱做的事情,我想看你高潮时的眼睛,我想舔你背上的汗珠,我要抽一支烟,看你站起来,看你被我滋养过的圆润臀部,你颤抖的玉腿,你粉红色的后背,你的蝴蝶骨。你不需要再穿衣服,和我在一起时你不要穿衣服,你像我一样自由,我们是两匹自由的野马。每天在做爱中睡去,在做爱中醒来,你值得所有诗、所有画、所有音乐、世上所有风景,我怎么舍得造比喻句形容你,那些花草日月都是没有灵魂的东西,不配拿来形容你;那些明星美人被意淫过玷污过,不配拿来形容你。哥,我好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