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教廷总部和市政厅已经完全被维特教派占领,红城彻底变了天。
洛必达痛苦地离开了教廷总部,目光呆滞,“竟然让敌人攻破了教廷总部,我真是愧对三神……”
这一个,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向洛必达靠近,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偷听,这才开口“教皇陛下!是我!克莱西大公爵的秘书官约书亚……”
洛必达呆滞的目光转向他。
秘书官约书亚言语恳切“洛必达陛下,不要灰心丧气,您是克莱西公国的心脏,无数人愿意追随您……事实上,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您东山再起,克莱西大公爵在被捕之前,将自己宝库的钥匙给了我,里面有金银财宝无数,足以买下大量的佣兵军队……”
洛必达惨笑一声,“我不配。”
秘书官约书亚愣住了,“您说什么?”
洛必达“三神选择我作为行走世间的代言人,而我辜负了三神对我的信任。”
秘书官约书亚“您是所有人心中的领袖!”
洛必达断然拒绝,“不必多说,你们不要再找我了。”
秘书官约书亚茫然了,“那您今后打算怎么做?”
洛必达反问他“如果三神对你失去信任了,你会怎么办?”
然后他自问自答“你会用实际行动把信任赢回来。”
洛必达继续说道“我将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以苦修的形式度过余生,以期望三神宽恕我的罪责。”
秘书官约书亚大为震撼,他听说过一些苦修士的生活穿着简陋的麻布衣服,踩着草鞋,每天只吃少量黑面包,反复诵读《三神经》,甚至自我鞭挞,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以求自己的原罪得到神明的宽恕。而现在,锦衣玉食的教皇陛下,说要去苦修?
秘书官约书亚望着洛必达离去,他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前任教皇陛下。
洛必达言出必果,说到做到。一天后,红城里多了一个穿麻衣、踩草鞋的苦修士。没人能认出来,这个乞丐一样的人,就是当初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教皇。他把身上曾经华美的衣服饰品送给了沿路的穷人,换来了麻衣和草鞋。
洛必达逼迫自己过上艰苦而辛劳的生活,他白天在码头搬运沉重的货物,以换取微薄的薪水。晚上住在桥洞里,和无家可归的乞丐挤在一起。他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向三神祈祷。
洛必达认为自己在苦修中找到了救赎。身体越痛苦,他愈发觉得自己离三神更近了。
直到这天,他像往日一样回到桥洞,桥洞另一头那头倚着的独臂老乞丐嘬了一口漆黑的烟斗,问道“小伙子,我还没有问过,你是怎么沦落到这的?”
洛必达说“我辜负了神明的信任。你呢?你又是如何沦落到这里的?”
独臂老乞丐叹了一口气,从稻草堆里坐起来,他挥了挥自己的断臂,“像我这样的人,谁会在意呢?就算哪天死了,也很难有人发现。连三神也不会怜悯我的灵魂。”
洛必达说“三神怜悯每一个人,无论他们的身体是否有残缺。”
独臂老乞丐却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被三神祝福的人吗?我以前是一个磨坊工人,但自从被强盗砍掉手臂,就失去了这份工作,我问了城里几乎每一家店,没有人愿意雇佣我……”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洛必达知道老乞丐每天出门乞讨,运气好的时候,能获得一块黑面包,日子过得很是辛苦。面对老乞丐的话,洛必达讷讷无言。
这时候,桥上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队白甲兵出现了在洛必达眼前。
洛必达惊疑不定,这些人是来抓他的吗?是耶尔反悔了?
独臂老乞丐语气不善,“白甲兵,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白甲兵面对老乞丐粗暴的语言,仍然面不改色,“耶尔大公爵给所有无家可归的人建立了免费收容所,就在不远处,跟我们来吧。”
两人半信半疑,白甲兵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催促着他们,他们收拾了仅有了一点行李,来到收容所,发现这是一个新建的三层建筑。收容所的负责人将他们安排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八个床位,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了。
虽然远远比不上洛必达曾经的奢华生活,但是这已经比桥洞强多了。
独臂老乞丐难以置信“住在这里是免费的?不要钱?”
负责人点点头“这是耶尔大公爵刚刚推行的城市福利,专门给无家可归的成年人免费住处。”
独臂老乞丐怔住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负责人说“因为维特和耶尔在意你们每一个人。”
老乞丐在床上坐下,仍然不敢相信,这干净的床铺,遮风避雨的庇护所是耶尔专门为他们这些人建立的。在上任公爵在任期间,乞丐被称为“城市的老鼠”,受尽白眼。
洛必达心里酸酸胀胀的,五味杂陈。在当教皇的时候,他从未将注意力集中到乞丐身上,他潜意识里觉得,乞丐和盗贼一样,是城市的蛀虫。是懒惰滋生了乞讨和偷窃行为。然而当他真正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他发现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苦衷。即使再勤劳,他们也无法摆脱贫苦的怪圈。
然而维特教派和耶尔给了他们一个家。
洛必达面色复杂,这天夜里,他久久不能入眠。三神真的不曾怜悯过独臂老乞丐吗?如果三神看到了独臂老乞丐,怎么能任凭他过得那么凄苦?洛必达亲身感受过桥洞底下的生活,所以他懂得那种痛苦。这份沉重的痛苦,不应该由无辜的人承担。
这是洛必达第一次对自己的神明产生质疑。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还没亮,洛必达就匆匆起床,来到码头,等着工头来分配任务。
洛必达深知这份工作的辛苦,他把繁重的劳动当成自我惩罚的手段。码头的工作辛苦到甚至有人被活活累死。在亲眼见到累死的同行年轻人的时候,洛必达的心凉了。这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码头搬运工干一辈子的工作,挣的钱也比不上教皇衣服上一个小小的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