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心中有气,郁郁地窝在车内,一时没有下去。
车外响起整齐嘹亮的行礼声。紧接着,隐隐传来梁铮与另一名男子的攀谈。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响,叫李含章听不清其中的内容。
很快,马车又动起来,行驶了一会儿,再度停下。
梁铮下车掀帘:“到了。”
李含章扭头,不想理他。
她早就忘了是自己非要跟他过来。
反正,有气就都怪梁铮。
梁铮挑眉:“你要在这马车上过夜?”
李含章端着架子,矜傲地呛他:“不可以吗?”
梁铮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那好。”他定定地笑,“晚上有狼来了,可别喊我。”
这还有狼?!
李含章面色一僵。
她滞了片刻,憋得面颊微红。
好一会儿,才恨恨道:“扶本宫下去。”
她还是不太想被狼吃掉。
李含章被梁铮搀下马车,一抬头,就瞧见面前的麻布营帐。
营帐外观大而简朴,被木桩钉住四角。
卷帘处还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棉麻衩衣,笑吟吟的,白净斯文,不像普通的士兵。女子立在男子身边,着了淡净素雅的粗衫裙,看上去很是温婉端庄。
见李含章下车,二人齐齐向她行礼。
“玉清长公主金安。”
李含章不知这对男女是谁,侧首看向梁铮。
梁铮一抬下颌,逐个示意:“北府军长史,楼宏明。他夫人,肖氏。”
“免礼。”李含章不免多看了肖氏两眼。
偌大个军营,她只见到这一名女子。
看来还挺能吃苦的。
“长公主,请随我来。”肖氏莞尔道,“我先带您认认营里的地方。”
李含章颔首,提裙跟上肖氏的步伐。
忽然又想起什么。
脚步一刹。
“驸马。”她回头,冲梁铮扬起俏脸,“你不随本宫同去吗?”
口吻轻慢得不行,就像梁铮跟着她是理所应当似的。
桃花眸里倒是闪烁着浅浅的期盼。
满溢着连她自己都浑然未觉的娇憨。
梁铮最受不住李含章这幅勾人于无形的水灵模样。
正要跟上,却被楼宏明给按住了。
楼宏明笑眯眯道:“长公主见谅,将军还有要务缠身。”
梁铮皱眉:“你他妈……”
后话还未出口。
先意识到李含章还在。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摆摆手:“晚些来寻你。”
马上就来。
把楼宏明宰了就来。
李含章粉唇一瘪,重重地掷声:“哦!”
两卷眸光娇恼地扫过去。
也不知是在瞪梁铮还是瞪楼宏明。
“本宫也不想你来!”
她扭头,随着肖氏扬长而去。
-
左围占地约有十余亩,说小不小。
各类营帐驻扎其中,彼此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李含章跟在肖氏后头,一路认完营帐,一路也听士兵们下拜行礼。
她将与她无关的那些军马营、粮草营统统抛之脑后,只记下了浴营、茅房与伙房。
不记还好,越记越后悔。
环境差得不行,简直不是人呆的。
浴营建在水源边,用木板围了一圈,得自己打水;茅房在树林边,挖了两道沟渠,让人无从下脚;伙房更简陋,只有一堆篝火与煮饭的陶釜。
堂堂玉清长公主,竟到围场来苦修?
都怪梁铮那个大笨蛋!
李含章闷闷不乐地埋着头,跟着肖氏回了主营。
梁铮与楼宏明已不见人影。
也不知到哪儿忙活什么军务去了。
肖氏掀帘,引着李含章走入帐中。
搭帐所用的麻布不大透光,营帐内有些昏暗。
李含章本已对内里的环境不抱期待,却见其中铺着羊皮软毡、架着结实的木榻,还有竹制屏风、衣箱桌案——虽然朴素,但五脏俱全。
顿时眸光发亮。
郁闷也被驱散不少。
她心性单纯,失望时稍微得点甜头,就会心满意足。
肖氏注意到了李含章情绪的变化,微微一笑。
她与楼宏明均是西北出身,受梁铮照料已久。前几日半夜,楼宏明突然外出,回来后便吩咐她学学上京权贵的装点喜好,道是大有用处。
原是那时,楼宏明便料中长公主此行定会跟来。
趁着李含章神情缓和,肖氏率先致歉道:“不知长公主要来,营中准备不周。长公主如有需要,可到侧营来同我说。”
话已至此,李含章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发作。
况且,她本来就对帐内的布置还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