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长指间的晶莹又在眼前闪烁。
李含章哀哀地呜咽一声。
她两手扒着桶沿儿,把前额靠到手背上。
羞愧与不安交织翻涌,仿若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紧紧攥住。
她不是故意的。
梁铮会怎么看她?
李含章不知答案,也无从询问。
屋中唯她一人,除却呼吸声与轻微的水声,只剩下柴禾焚烧的声响。
她心里有事,在桶中沉闷地坐了一会儿,才开始浣发沐浴。
洗净一身香汗与粘腻后,她钻出桶去,走到衣箱前,翻找更替的寝衣。
李含章找了一阵儿,只看见小衣与诃子。
没找到她的中衣和中裙——兴许是收拾行囊时没有装上。
李含章苦恼地颦起眉。
“咚咚。”
有人敲了两下门。
李含章下意识抱紧双臂,踏于软毡上的足趾也微微蜷起。
她知道那是梁铮。
可方才的经历还压在心头。
她此刻又丝缕未着,更不敢去应梁铮的门。
梁铮唤了一声:“卿卿?”
听上去担忧而焦急。
光是听见他微沉的嗓音,才退去的潮红又卷土重来,浅薄地点在李含章的面上。
她清楚梁铮的脾性:若她再不应,他会直接推门而入。
“怎么?”她回他。
拔高了音量,却依然又浅又赧。
“无事。”屋外的梁铮松了口气,“我还当你晕在水里了。”
李含章眸光微颤,只细细地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屋内再度恢复了沉寂。
李含章穿好小衣与诃子,又一次在衣箱内翻找。
确实没找到,倒是瞧见了梁铮的中衣与中裤,就叠在她袄裙的下层。
没寝衣穿的小孔雀眨了眨眼。
她伸手,将梁铮的中衣与中裤取了出来。
就借她穿一次。只此一回。
他是男子,体热,赤膊睡也不要紧的。
反正……反正她也不是没见过他赤膊的样子。
可衣物当真上了身,李含章才发现,未免也太过不合身了些。
她的身量本就纤细得不堪一折,套上梁铮的中衣,整个人就都被埋在里头。
素白的下摆悬在膝上,像套着半裙似的。
连中衣都长成这样,遑论中裤了。
李含章拎着腰口,向下展开中裤,贴到腿上比了比。
太长了。裤脚直接堆在脚背。
还是不穿比较好,要不然总感觉会被绊倒。
她正要将中裤叠起,瘦腕一翻。
前头的绔裆转了过来——很松垮,似乎曾被撑得饱满。
李含章的双颊飞速蹿出丹霞。
她将中裤潦草窝成一团,烫手似地扔回衣箱。
小孔雀红着脸,闷闷地走回木桶边。
她取过搭在一旁的绵布,心不在焉地擦起润湿的长发。
要不要……和梁铮说一声呢?
毕竟她穿了他的衣物。
可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忘记之前的事。
但、但她当真不是故意的!
她、她也不知为何会那样……
……
擦发的手渐渐停顿。
他在屋外呆了那样久,是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心里正嫌弃她呢?
“咚咚。”
木门又被敲响两下。
这一次,梁铮先开了口:“卿卿,我进来了?”
李含章的心顿时收紧。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梁铮。
可又不愿让他一直待在屋外、吹着冬夜的冷风。
索性深深埋下头去,假装鸵鸟。
她用鼻音应了一声,目光盯着被水润湿的软毡。
擦拭长发的动作继续,却越发匆忙杂乱。
梁铮推门而入。
李含章看见,他一双靴在毡前停留了片刻。
并没有立刻除靴上毡、向她走来。
她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他果然还是……嫌弃她吗?
也是。换做是她,也会嫌弃自己的。
零星的苦涩聚集在心头,汇成汪洋,向上涌入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