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迟钝地眨着眼,像是在费劲地理解梁铮先前的话。
梁铮一手扣腕,另一手在她云鬓处摸索。
“珰——”
琉璃簪被拆落。
他的吻细密如雨,修长的指往发间揉磨,一潮又一潮地抚过。
“玉清。”薛骁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可还好?”
一丝清明的神智被捞起。
李含章终于想起,殿外还有人在。
她转开脸,想躲开梁铮的吻,手掌抵在他肩上、将他向外推。
可李含章推不动梁铮。
是梁铮自己松唇直身、低眸望她。
“玉清?”薛骁又唤一声,“你要不要紧?”
梁铮心中愈发躁抑。
屋外之人每说一字,他的怒火就蹿高一寸。
他早就知晓薛骁对李含章的心思,在半月前,就对此人格外厌恶。只是那时不曾与之当面交锋,李含章又真心已明,他才隐忍克制。
可今日同薛骁狭路相逢,小妻子的抗拒莫名令他不安。
她是他的——只是他一人的。
他不能吻她吗?
梁铮讨好似地,向李含章唇边小心辗转,为她留出吐息的空间。
“我的好卿卿……”
他低声,毫无锋棱、只有委屈。
“你就任他折磨我吗?”
折磨?
李含章水蒙蒙的双眸泛起一丝困惑。
她半醒着神,发觉他已不再吻她,尝出他气息哀淡,也自他的言行里觉察到异样。
他在难过吗?可为什么?
李含章的视线在梁铮面上游走,看见他眉宇沉郁、目光晦暗——倾慕与渴念的意味却依然清晰,在他夜般的眸里如缀星斗。
那丝困惑就此生根发芽,绽出一朵欣喜的小花。
她知道了,他是爱她的。
爱到不允许旁人的窥探与触碰。
她也是爱他的——她不会接受旁人的窥探与触碰。
李含章抬起臂,纤软的指探向梁铮的面庞,点过下唇与颊侧,在他发间停留。
“卿卿不想与他讲话。”
她话音温忱,夹在断续的气息里。
“卿卿只是……要赶他走。”
柳条似的臂挂在梁铮颈侧,已分不清是要借力直起身,还是要将他拽往脸前。
“这样也……不可以吗?”
李含章眨动眼眸、微抬下颌,将盈润的唇送往爱人的方向。
娇怯盖上微垂的睫帘。
俨然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不要生卿卿的气,好吗?”
梁铮怔愣刹那。
下一刻,如浪的吻淹没了案间的美人。
“不生气。”梁铮呢喃,“我不会生卿卿的气。”
这已是小孔雀温柔又腼腆的默许。
恩准他,在她允许的范围内,宣示她的归属。
朱红的裙缎向上堆叠,缠枝纹路由银线缝成,在榴花绵布间盛放得莫名妖冶。
他轻啄她莹白的耳,留下意味不明的话语:
“卿卿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李含章忽然感觉自己病了,半身浸在冰水里,脸蛋却是热腾腾的。
配殿里不燃燎炉,冬风令她冷颤。
视野朦胧中,她看见梁铮离开面前。
连方才被按住的手腕也脱开束缚,可以自由活动。
配殿的吊顶显露出来,小而密集的碾玉平棋在眸间倒映,令她眼花缭乱。
“咚咚。”
是薛骁在叩门。
李含章抻直脖颈,仓皇感陌生又熟悉。
“玉清。”屋外人仍在继续,“你为何没有半点响动?”
绣鞋的云头尖上翘着,指向平棋。
“乖卿卿,回他的话。”
梁铮低沉的嗓音自她视野之外传来。
“多讲一些,赶他远一些。”
李含章的脑袋昏昏糊糊,想看梁铮,却没有力气。
一粒泪珠凝在眼角,重得挂不住,向她散落的发间滚去。
她顺着他,嚅动双唇,挤出精神去回话。
却语不成句:“本、本宫……”
再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和那枚泪珠一样,在滚烫的夜里碎成千丝万缕。
薛骁站在殿外,敲门的手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