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你……原谅我了吗?”
李含章推门的手一顿。
她没有回头,在门前立了片刻。
好半晌,才道:“没有。”
“说实话,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多待。”纵如此说,李含章的语调却很平静,“可我不能与你一样。我若不帮你,我也逃不过。”
她今夜之所以相助柔嘉,一是为尚存的良心与赤诚,二是自梁铮处借来了面对的勇气——如果袖手旁观,她往后余生都将被困在过去的阴霾之中。
“你的家事我无心置评,但我劝你尽快做好打算。”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言罢,李含章不再多说,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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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离屋,中堂的灯笼与红梅又映入眼帘。
李含章迈过门槛,才发现梁铮双臂环胸、就倚在门边等她。
方才李含章入内时,梁铮担心柔嘉会狗咬吕洞宾、为难李含章,始终候在门外。
他抬步,与李含章并肩,一同向北堂走去。
其实梁铮耳力不错,心里又挂念,早就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可他不提这事。
他的目光慵懒如初,轻飘飘地扫过李含章的面庞,很快又移开。
“卿卿,你神情不好。”他道。
李含章闻言,下意识抚上侧脸。
梁铮不提,她都没发现:自己颊边的肉正紧绷着,连嘴唇都抿成一道线。
她兴致不高,又怕梁铮误会,便靠近他身边,悄悄去牵他的手。
指尖才擦过衣袂,就被人翻腕握住。
宽厚的大掌圈向她,分开纤指,紧紧相扣。
李含章微红了脸,没抽手。
小声解释、欲盖弥彰:“本宫只是冷。”
“既然冷,”梁铮认真地提议,“那卿卿与我做些暖和的事如何?”
李含章:……
“坏蛋。”她嘟囔。
臭流氓,见缝插针地欺负人。
她正想愠恼地瞪梁铮,掀起眸,却对上他眼里的笑意。
像露水一样,瞧着很淡,却格外澄明。
李含章突然发现,梁铮待她历来如此。
在她不快时,他这样笑着、欺负她几下,便令她将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了。还有,同她坦白自己时,他也会这样笑,好像格外温柔、格外安定。
小孔雀没了脾气,埋下微红的脸。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些什么,主动道:“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梁铮嗯了一声,没有追问,只紧了紧牵她的手。
从西厢房向北堂这段路,不知为何,今夜好像格外长。
但事实是,两人漫无边际地兜圈,早已在府内的长廊间行路无数、反反复复,只为走在灯笼与明光之下,一个听、一个讲。
向着梁铮,李含章将纠缠自己的往事和盘托出。
她说太华的欺辱,说柔嘉的辜负,说自己的慌乱,说父母的冷待……唯有少女羞怯的私心,令她藏起背上的伤痕与瑕疵。
李含章说得很慢,眼里凝着泪。
在梁铮面前,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哽咽。
可她越说越轻松,越说越畅快。
偶尔,李含章会看梁铮几眼。
他始终专注地听,不急不催,会及时给她注视与回应。
在与梁铮目光交错的刹那,她意识到:说起这些痛苦的事,其实也并不算很难,只是从前,她没有一个能倾听的、能拥住她的人。
可她现在有了——他就站在她的身边。
她终于能慢慢变得勇敢起来。
在北堂前站定时,李含章已经说完了。
她的泪痕随风干涸,洇花了胭脂,留下滑稽的两道印记。
梁铮见状,忍俊不禁。
他抬手揉她的颊,对着绵软的小脸一顿欺负,幸灾乐祸地将她的妆抹得更乱。
李含章不满,攥拳捶他。
只敲了一下,梁铮就消停下来。
李含章瘦腕骤缩,有些心虚。
是不是她下手太重、把梁铮敲疼了?
可、可她明明没使什么劲儿呀……
梁铮没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小妻子,眼里一点点地燃起明光。
“卿卿。”他开口,“你此刻兴致如何?”
李含章一怔:“还、还好……”
怎么突然问她这个?
梁铮颔首,翘起唇角:“我有个让你兴致更好的法子。”
下一刻,他趁李含章不备,向她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心血来潮般的话语紧随其后,却又格外郑重:
“去飞泉山庄避寒一阵吧。”
“明日休息一日,后日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