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确实是在躲。
她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梁铮。
说得狠些,最好他此生都别再来找她。
反正他本来也不需要她送伞。
他也不需要她陪着,也不愿意来陪她。
“卿卿。”梁铮唤道。
李含章仍蜷在被里,闷声道:“何事?”
梁铮没有立刻接话。
他的小妻子是怎么了?
对他爱答不理,在生他的气吗?
他默了半晌,试图找出端倪,却左右没有头绪。
只好小心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做错什么事?
这都要来问她吗?
李含章没好气地干笑一声。
此时此刻,梁铮口吻中的那点谨慎与试探,被她听去,反而格外刺耳。
也是了,他若当真知道错,哪里还会做呢。
好像是她有心刻意为难他似的。
“驸马一下午都不在本宫身旁,当真做错事了,本宫也瞧不见。”
听出她语气不善,梁铮默然。
他抬掌,想轻拍拍人腰侧、以示安抚。
可李含章动作比他还快,软被一卷,直接缩到最里,以前额抵着榻板。
他担心适得其反,不敢硬来,只能作罢。
“我错了,卿卿。”梁铮低声讨饶道,“没陪你小憩,是我不对。”
正僵持间,画屏拾级而来。
“殿下,驸马。”
隔着入殿的珠帘,她向二人询道。
“今夜可要入泉?”
在梁铮应答之前,李含章拔声,率先应道:“入!”
她起了身,甩走软被,自梁铮身侧的空隙处钻下榻去。
怏怏不平的孔雀心火未消,字句之中难免带刺:
“本宫与驸马一人一泉,互不干涉。”
-
画屏走后,李含章不再同梁铮说话。
梁铮始终粘在她身侧,起初还会向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腔,可见她始终不应,到后来也没了办法,便只默不作声地跟着。
直到二人暂别、被各自引入温泉,此间的僵持才稍稍松懈。
李含章披着丁香色妆花褙子,呆呆地坐于泉畔。
热气氤氲蒸腾,不扰她飘荡思绪。
据画屏所说,这次的温泉是岩泉,水温适宜、气味疏淡,对舒缓筋骨很有疗效——恰好又有两池毗邻,以木墙为隔,可供二人分别使用。
听上去很不错。
可惜她对此毫无兴致。
李含章将小腿浸在池里,晃了一阵,便将足尖猛然翘出池面。
“哗啦——”
水珠惊掠,悉数溅上池边的卵石。
李含章盯着自己的脚尖。
足趾纤嫩如笋,丹蔻点点朱红。
她慢慢地垂下双腿。
似是受那几朵红的提醒,雨中并肩的画面再度闯入她的脑海。
李含章低着头,心底滋味难言。
像是被排斥了。
又像是被舍弃了。
这种感觉……她应当很熟悉才对。
可轮到梁铮这里,却被放大百倍,蛰人心窝。
她站起身,将褙子的对襟拢得蔽体,准备先行回殿、早些入睡。
一双玉足自池中湿津津地撤走。
带出淋漓如玉的泉水。
李含章本就无所容心,此刻也懒得管顾,索性不拭足,便朝木门处走。
才行两步,足底猝然一滑。
李含章没有防备,丢失重心,身子顿时向后跌去。
“咚!”
她摔倒在地。
剧痛蹿向尾椎,疼得她泪花直冒。
“砰!”
几是跌倒声落地后的刹那,梁铮夺门而入。
他衣衫未改、玄色傍身,不含丝毫水珠,全然不像是泡温泉时的姿态。
梁铮焦急万分,视线四处搜索。
终于发现李含章的身影,错愕霎时闪过面庞。
只见娇柔纤弱的小美人跌坐池畔,神情惊慌、懵懂无措,匀称的长腿僵硬地叠起,两片对襟歪歪斜斜、各自敞向旁侧,其间雪色尽显无余。
她颤巍巍地抬起眸,对上他的目光。
两道清泪当即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