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泉(8)

金枝与恶狼 遗珠 2309 字 2个月前

她伸手,捉住足边的软被,仓皇地拽到面前,将自己囫囵裹住。

画屏见状,自案上取来药碗,递给身躯僵硬的李含章。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殿下,驸马兴许快来了。”

话语意味不明,好像催促,也好像劝慰。

李含章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接过药碗,垂首注视自己在药液中的倒影。

热源灌入掌心。

终于分给她几丝精神。

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没有梁铮陪着,她不是也照样睡了个好觉吗?

李含章定定心,正要举臂、将药一饮而尽。

“轰隆!”

惊雷忽然炸响。

她受了惊,瘦腕一晃。

手里的药碗险些翻倒榻间。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跟上,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碎了殿内的宁静。

李含章抬起头,下意识望向木窗所在。

两扇窗是闭合的。

她只能瞧见淡黄的纸。

她将药碗塞回画屏手中,罔顾滑落的软被,下榻走到窗前。

李含章展臂,推开闭合的窗棂。

她身处殿上楼阁,殿外雨幕如织。

目之所及处,卵石小径被洗去尘埃、向远方延伸。径旁的绿植里,有不知名的小花正点缀其中,鹅黄与嫩绿相间,鲜艳欲滴、青翠盈目。

欣然的喜色终于沁上她眉梢。

李含章曾听几位皇子聊过,道是居于清辉殿时,落雨景致别有风味。

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见她展露笑颜,画屏的神色也松动些许,便擒来一件水绿褙子,向她周身罩去。

李含章拢住褙子,立于窗边。

她静赏雨景,烦闷的心潮也点滴平复。

忽然,小径的那端显出一道长影。

像山水画里的墨缕,溶在静谧之中,高挑又显眼。

是梁铮。

他一袭玄袍,快步向清辉殿赶来,长臂抬过颅顶,似是在随意遮挡雨点。

李含章怔了刹那。

蛰伏的思念忽然倾巢而出。

他来了。

他来找她了!

“画屏!”她慌忙转头。

目光却仍频频流连于梁铮的方向。

她要伞,要为梁铮送去。

他就这样在雨里走,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经此呼唤,画屏先是一讶。

便来到李含章身侧:“殿下有何吩咐?”

李含章没有应。

她忽然不再出声,目光僵滞,寸步不离地盯着小径。

“殿下?”画屏试探道。

李含章仍然没有回答。

画屏不解,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只见一抹朱影执伞而来,丹唇开合,唤得梁铮停步回首——红袖娘子踮足抬臂,凝眸仰视着高颀健伟的男子,将手中的纸伞向梁铮倾去。

李含章离开了窗边。

她走回榻边,踢开鞋履,窝进被里。

画屏仍站在原处,柳眉淡拧,看向小径。

“殿下……”她似是想说些什么。

李含章打断道:“倒了吧。”

画屏怔愣:“您说什么?”

“药。”

李含章扯被,将身形与声音悉数盖住。

“把药倒了吧。”

梁铮抵达清辉殿时,已衣衫半湿。

踏阶前,他拂去残留肩边的水痕,仍感布料湿润,索性将外袍除去、搭在臂间。

总不能将潮气带给小孔雀。

再过一阵,又要到她月事日子了。

刚上楼,一股似曾相识的药味就钻进鼻间。

梁铮拧了拧眉,随即迈入殿内。

李含章背对殿门,卧在榻上。

听见身后传来的足音,身躯微微一动。

梁铮来到榻边,顺势坐往边沿。

刚要去抚李含章肩头,便见这榻上的小人儿向里挪了挪身。

似是在有意躲避他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