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氛围越发凝固,梁铮捉不透李含章的情绪,又不想令她不快,索性向她后腰伸出手臂,拿捏着力道,为她讨好似地揉捏起来。
掌下的娇躯颤了颤。
但并没有抗拒。
“卿卿,你不要怨我。”梁铮边按,边诚恳道,“我只是想听你同我说。”
“那些事是你的往事。”他挠了挠眼角,笨拙地搜挖肚里的措辞,“从你嘴里听,比从旁人嘴里听,更重要。你若肯与我剖白,那说明……”
“说明……”李含章冷不丁地接了话。
“我与你没有隔阂,只有信任,是吗?”
梁铮一怔,侧目而去。
只见那别开脸的小人儿已转回眸来、凝望着他。
她的眸里含着露水,像凝着清晨的薄光,触碰即碎——可她的眼神却是认真而执拗的,深深地锁向他,只消睫羽一眨,滚滚的情愫便滑落下来。
李含章忽然明白过来了。
梁铮从前待她时的小心翼翼,其实有迹可循。
他也曾面对过她的过往,也曾站在过黝黑而无底的深洞边缘。随后,他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一点一滴地破开囚她的牢笼,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向外界。
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心障。
他沉默地守护着,慢慢成为她的盔甲。
李含章鼻腔发酸,仓促地低下头去。
一只宽厚的大掌很快追来,玩闹似地,对着她的发髻一通乱揉。
直把感动的小孔雀揉得钗斜鬓散、乌丝蓬松。
顿时激起了她娇恼的小脾气。
李含章抬起头,愠愠地瞪向梁铮,却见梁铮双目含笑、眼锋亲昵而温柔。
火气转瞬又跑没了影子。
小孔雀绷不住神情,破涕为笑。
他太了解她——瞅准她要发脾气了,便欺负一下、哄一下。
“坏家伙,就知道笑。”
她双眸仍含着泪,梨涡却隐隐浮现。
李含章拍了拍榻头,示意梁铮过来、让她靠着。
梁铮会意,容自家小妻子枕上膝间,垂手为她仔细梳理耳侧的发缕。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
“柔嘉在信里……还同我道歉了呢。”
“怎么,她良心发现了?”
“她只说,她打小就羡慕我,屡次被我帮,越想越愧疚。”
“哦。真不容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她好歹还送了我膏药!”
“我有吗?好卿卿,是你心肠比我软得多。”
“不过……”梁铮话音一顿。
“卿卿,她同你道歉后,你感觉如何?”
李含章愣了愣,顺着梁铮的话忖过少顷,最终,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
“没什么感觉。”她道。
本以为会很在意的事,当真来了,便突然觉得不过如此。
比一粒水还要淡。
无声无息地,在心里头消散了。
梁铮若有所思地点头:“嗯,那好。”
“卿卿,该起来喝药了。”
李含章:……
“本宫不想喝!”
-
敌不过梁铮软磨硬泡,李含章还是乖乖地服了药。
正所谓良药苦口,她饮过两日药,又配着外敷、推拿,还有柔嘉送来的膏药,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在次日睡醒后可下榻活动一阵了。
梁铮始终在她身旁伺候着,哪怕更衣梳洗也寸步不离。
于小孔雀而言,这是甜蜜的负担。
她一面喜滋滋地受他疼爱,一面又嫌他太过疼人,索性打发他去张家楼买萝卜糕,自己则在元青的陪伴下闲庭信步、权当舒展筋骨。
梁铮这一趟去得快,返程也快。
不光买了萝卜糕,还带来了张虎娘和魏子真。
张虎娘风风火火地顶了元青的位置、陪着李含章散步。梁铮则将魏子真拉到角落,鬼鬼祟祟地攀谈,还时不时向中庭投来目光。
李含章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心下好奇。
可还没留意多少,就被身边人轻轻拧了拧胳膊。
回头一看,张虎娘正罕见地板着脸、皱起新月似的眉黛。
“长公主。”口吻也分外严厉。
李含章莫名有些心虚,短促又茫然地“啊”了一声。
张虎娘努力地瞪她,却因脸圆,委实没什么威力。
看了半天,只好卸了劲,幽怨道:“长公主,我真是恨惨了你。”
李含章懵懂地眨眨眼。
张虎娘见她如此,越发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怎么受伤了、生病了,也不同我说呢?”
“若你不拿我当友人,同我直说便是了,我也不上赶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