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见她们没再吱声,便行出长春宫。
走出足足一里路了,他方才停住脚步,眯着眼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又摸了摸脸颊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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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佳凝回到家里后,先是看过了翠莺脸上的伤,吩咐人给她送了药过去敷好,这便洗了澡便睡下。
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起今晚的事儿。
胤禛觉得事情闹得有些大:“大皇子想必也没想到,不过是没换好衣裳而已,居然被人给揪出了错处。”
太子显然是想把事情闹大。
大皇子的那些事儿,怕只怕没那么简单。无论事情本身的事实是怎样,结果基本上是确定了的。
只是,这不过大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他们这些兄弟们却都脱不开干系。一旦插进去就会处境艰难,不太好脱身。
珞佳凝道:“四爷放心。你只要处理好了你那边,我这儿你是不用担忧的。”
必然和大皇子彻底脱离开,一点都不沾到自己身上。
“三哥平时闷声不响,这次接了皇阿玛给的差事,办起来恐怕有些棘手。”胤禛若有所思:“也不知年前能不能处理完。”
珞佳凝道:“必然可以处理完的。”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知道康熙帝对太子胤礽的偏心程度有多大。
最起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康熙帝对这个他亲自一手带大的孩子,还十分忍让和宠爱,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那么这一场太子和大皇子之间的较量,必然是大皇子输。
结果明了的情况下,处理起来便简单许多。
时间的长短,只在于三阿哥这一次能不能精准地拿捏到皇上的偏好。
珞佳凝想告诉胤禛,三阿哥看着人畜无害,也不见得就是简单人物。也正因为三阿哥没那么简单,所以她才敢肯定地说,这事儿能够在年前处理妥当。
话都到嘴边了。但是珞佳凝转念想想,她和三阿哥又不熟,这样贸然和他说了可能反而坏事。
她正犹豫着,就听胤禛在旁轻声说:“三哥平时不冒尖不出头,却也并非好相与的。最近是三哥在处理大皇子的事情,你若是无意间遇到了三哥府上的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珞佳凝默了默。
胤禛不愧是最后能当上皇帝的人。无需旁人提醒,他自己就已经十分警醒了。
只是这种事情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他能把这些心底的话在私下里告诉她,这还是很难得的。
珞佳凝笑着伏在胤禛肩上:“多谢四爷提醒。若你不说,我还觉得三哥宽厚仁善呢。”
胤禛挪动了下肩膀让她靠着舒服些:“宫里的兄弟们,你若是有事,可以找胤祥。旁人就算了。”
满打满算,他这十几个兄弟里,也只信得过胤祥一个。
其实他也犹豫过,要不要把三阿哥的那些事儿告诉珞佳凝。考虑过后,决定还是提一句。
若他这个妻子只是个能在后院待着的后宅妇人,他自然不会提。
但她显然不是。
今日在宫里,面对着大皇子的挑衅,她能够用最快捷最简单的办法来做出最佳的决策。又在皇上跟前说了最该说的话。
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
胤禛觉得,这样的她,值得让他把话向她讲明。
事实上他本来可以说的更多。
只是她如今有着身孕,他不想她为了他而担心过多,这才掩下了许多其他的字句没有说起。
胤禛伸手揽住自家小妻子,合了眼正要歇息,却听她又小声地在唤他。
胤禛半合着眼侧头望过去:“怎么?”
“前段时间我和八阿哥起的冲突不小。”珞佳凝斟酌着说:“往后四爷要尽可能地小心八阿哥。”
珞佳凝自然知道,日后四阿哥最大的敌人就是八阿哥。
可这种话她没办法对他明说。
思来想去,她觉得借了前段时间的争执来提醒他比较好。
一来他不会起疑她为什么这样说八阿哥。
二来,他也能因此而心里真的提防起来不会当做玩笑话。
珞佳凝是考虑周全了才开口的,没想到身边男人轻笑一声后,居然说:“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珞佳凝不敢置信地撑着身子,望向胤禛:“你知道什么了?”
“别乱动,当心腹中胎儿。”胤禛无奈地把趴在他身上的小女子扒拉下来,重新塞回臂弯让她躺好:“我早就知道八弟不是个简单角色,自然会小心着他。”
生怕她再不明缘由地乱琢磨,胤禛略加解释:“八弟多疑,且心深。福常在和卫答应久居同一个宫殿,十三弟早已对八阿哥多有腹诽。”
珞佳凝这才明白过来,很显然,这些都是十三阿哥早已提醒过胤禛的。
她放心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夫妻俩这便歇下了。
翠莺脸颊上的巴掌印消得很快,几日功夫便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
大皇子这件事情的发展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快。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三阿哥就查出来那些女子的来历不同寻常,确实不是良家女。又过了三四天,再查出来那些人训练有素,不只会琴棋书画,连同一些窃听机密的事情也很擅长。
这样下来,已经到了腊月中旬。
京城里的人们都欢天喜地地准备过新年。
紫禁城内却人心惶惶,不知道大阿哥的事情还会发酵成了什么样子。
珞佳凝已经吩咐过府里上下,不准随意外出,也不准随便议论。
由于苏培盛和安福两个人前院后院地都管着,府里倒是一片宁静,只祥和地准备着过年事宜,其他诸事不理。
乌拉那拉家又送来了拜帖,大意就是府里没什么事,让四阿哥和四福晋不用担心自家,安心过年。
因为大皇子这事儿,德妃还特意让身边的慧仪姑姑出宫了一趟。
表面上,慧仪出宫用的是“已经到了腊月需要去一趟乌雅家”的理由,毕竟那是德妃的娘家,这个时候她替德妃去看看也是应当。
实际上慧仪只在乌雅家略停了一会儿,便悄悄地来到了四阿哥府上。
“娘娘一直记挂着。”慧仪把德妃让带的东西都扎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包袱,进屋就把包袱放在了桌上:“娘娘说,过几日就是除夕家宴了。四阿哥和四福晋进宫参宴前,不要到处走动。当然了,娘娘也说过,四阿哥和四福晋都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惹事。只娘娘一直担忧着,免不得要多说几句提醒一下。”
珞佳凝道:“额娘素来都是惦记着孩子的。如今娘娘对四爷的看护,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平日一定会多和四爷说说,娘娘那边放心就好。”
她这话里的“和四爷说说”显然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会和四爷说,这时候不要出头,第二个意思便是说,告诉四爷德妃娘娘一直在惦记着他。
慧仪见四福晋这样护着娘娘,又有心帮忙维护娘娘和四爷的关系,不由大喜。
她悄悄和四福晋说:“您不知道,娘娘一直担心着您,怕在孕中吃不好睡不好。这包袱里啊,不光是有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还有些药材,福晋可以这段时间吃一吃。补身子的同时,还能安神静气,睡个好觉。”
珞佳凝现在不敢乱吃药材,但德妃一片心意她是明白的,便道:“我会按照娘娘的嘱咐按时服药的,娘娘放心就是。”
慧仪出宫前,就听了德妃许久的念叨。如今来了四福晋这儿,她少不得要把德妃那些话语都带到。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慧仪看时间不早了,这才离开,准备坐了车子回宫去。
珞佳凝让人去送慧仪姑姑出门。
等到屋里只她自己后,她便打开了包袱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