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自然知道这个高士奇不是一般人。
高士奇虽然没有经过正常的科考途径入仕,却凭着自己的本事让皇上亲自赐予他会试资格,记名翰林院供奉,而后步步高升。如此种种,绝非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
这人不光有才学,还很懂得人情世故,更知道如何在皇上跟前得一个美名。
珞佳凝快速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尽快离开这个花园。
问题是她第一次到高府,她连这个宅院有哪些地方可以去都不知道。现在想找个脱离的时机,也得找准了才行。
这时候高士奇突然问四阿哥:“请问四爷,此次太子抱恙,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大臣是哪一位?”
胤禛:“高先生问得有趣。你怎知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位大臣?”
“老朽听陛下提起‘那人’,既然陛下说的是‘那人’,想必只一人了。”高士奇含笑捋须:“老朽随意揣测一下,太子殿下身边的是否索额图?”
胤禛自然知道索额图和高士奇之间的恩恩怨怨,便道:“正是他。”
不给高士奇一个准话是不可能了。
皇上在高士奇跟前为了不让高士奇听了不高兴,所以不提索额图。现在他们夫妻俩在这里,主人家都问起来了,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反正高士奇自己真遣了人去探听的话,也能知道留在德州的大臣是哪个了。
胤禛对高士奇的揣测给与肯定后,高士奇却脸色微变,凑到四阿哥跟前:“四爷可知那索额图之前悄悄搞了一些明黄布料?”
胤禛心里突地一跳,想到了之前在东宫偷偷看到的太子穿着的明黄色的衣裳。
他不动声色,面对珞佳凝疑惑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拧眉道:“皇阿玛可曾让索额图购过这种料子?”假装没明白高士奇的意思,只说可能是皇上让索额图弄的。
高士奇笑了:“若真是皇上让采购,那自然是走正规的程序一步步来,何至于让索额图私下里订购这些?四爷想想,如果不是皇上让采购的,那会是谁?太子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让索额图去陪他?”
高士奇的笑容意味深长:“老臣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高士奇知道,索额图那么的有恃无恐,不过仗着自己和康熙帝是一起打拼上来的交情,而且当今太子又和他有血缘关系罢了。
想要扳倒索额图,就得把太子也拉下来。不然有太子在,索额图就没法彻底除去。
其实高士奇也并不是特别确定,那批料子是不是给太子的。
可索额图弄了这样违逆圣意的东西来,不是给太子的,又能给谁?!
他必须要让皇上相信,那个东西是给太子的,这才能够一石二鸟,彻底搞死索额图!
听了高士奇的话,胤禛顿时明白过来他当时看到的那明黄衣裳,正是索额图暗中做的。
照着高士奇的意思,索额图早先在江南找人秘密弄了这么一批布料,毕竟江南的布匹是顶级的。而后,索额图会趁着去德州的机会,把这些布料偷偷送给太子胤礽。
但问题在于,胤禛清楚明白地知道,太子已经收到了那些布,确切地说,太子已经收到了那些布做成的衣裳……
可见,即便是太子在病中的时候口口声声好似梦魇一般念叨着索额图的名字,实际上两个人私底下却有往来。只不过借了皇上的口,让两个人的相见更加正大光明且明目张胆起来。
令人疑惑的是,当初太子明明不肯挽留索额图,所以索额图“告老还乡”才会那么顺利。
怎的太子又懊悔了、重新和这个老臣暗中勾结联系起来了?
胤禛正快速思量着。
这个时候珞佳凝已经彻底准备妥当。
她刚才听着自家老公和高士奇的对话时候,已经十分愤怒了。
索额图有不臣之心,姓高的你有本事找皇上说啊,你找我老公说什么?
哦你怕皇上会责怪你,我家老公就不怕了?
珞佳凝当即身子一歪,眉头皱得紧紧的,柔声说了句:“哎呀我突然有些头疼。”
四福晋这个变故来得太快,就连老奸巨猾的高士奇看了后也是没反应过来,蓦地一愣:“福晋怎么了?”
“我头疼,有些晕。”珞佳凝的语气已经开始发沉。
胤禛看她脸色发白唇色都开始变得颜色淡了,心慌起来。
刚才俩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明明是说装一装就好了,她怎么还这么真情实感地开始晕了?
胤禛忙一把将四福晋打横抱起来,脚步匆匆往外头走:“快!叫太医!”太医从京中出发就一路跟随着,现在自然也跟着在高府落了脚。
珞佳凝躺在胤禛的怀里,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高士奇看了看,见那老头儿着实慌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刚刚兑换了“眩晕药丸”,并使用了一个,现在正起效果,全身无力发软。
这“眩晕药丸”因为是不利己的,没什么正面的作用,倒是便宜的很。一个成就点就能兑换十个眩晕药丸。
这东西的好处在于,它会让使用者出现“眩晕”似的症状,任凭大夫把脉也会说此人晕了。
可实际上,使用者的意识是清醒的,能听能看能思考。只是自己得装一装,别“晕着”还非要睁大眼睛,那真是白瞎了一个药丸和十分之一点的成就点。
珞佳凝被胤禛抱着出那个花园的时候,悄摸摸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了高士奇那若有所思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珞佳凝不由大乐。
反正现在她不用自己走路,有胤禛抱着,索性“瘫”在他的怀里,舒舒服服靠着。
不多会儿,太医小跑着来到了房间,给四福晋把脉。最后的结论是,四福晋身体有些虚弱,加上近日来坐车奔波,这才晕了过去。
高士奇一听四福晋是真的晕过去了,这才紧张起来,与康熙帝道:“微臣当时看着四福晋面色苍白,却忽略了让福晋歇息,只顾着向贝勒爷与福晋禀报索额图的谋逆之举,这才误了福晋的治疗……微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降罪!”说着就跪了下去。
他跪得很快,康熙帝都没来得及扶住他。
康熙帝忙说:“高先生请起。”又面色微变:“你说的‘谋逆’一事,从何而来?”
屋里除了躺着的四福晋和照顾她的四阿哥之外,就只有说话的这一对君臣和刚刚把完脉的太医了。
太医听着那两个字儿,都快晕过去了,心说这种大事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听的吗?
太医这个时候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生怕自己一开口,皇上的雷霆震怒就会转移到他身上——谁让索额图这个时候不在现场呢。
好在四阿哥心善又心细,发现了太医两股战战的样子,轻声道:“你且退下吧。”
康熙帝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外人,摆摆手让太医走了,又让他出去的时候关好门。
高士奇被康熙帝扶起来后,一直深深躬着身子,这个时候又揖了一礼:“皇上,微臣久居江南,自然知道江南的一些动向。而且说句自夸的话,微臣素有贤名,江南士子和老百姓们对微臣十分推崇,有些不敢和地方官员讲的事情,倒是敢和微臣说上一二。”
康熙帝:“说重点!”
“是。”高士奇道:“前些天有人向微臣暗中递消息,说索额图暗中让人弄了一批明黄色的布料,打算送给京城中的某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