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陈友谅道,“是难,但我已向张士诚写了信,请他一起出兵,朕与他一起攻打应天,想必还是有机会的。”
“张士诚为人胆小无谋,优柔寡断,看似有气量,但没有什么图谋,无用。”
“起码他的兵还是有些的,拿来壮声势也不错。”
高百龄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陈友谅靠在墙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赤裸着半边胸膛,姿势随意,“那条蛇和那只鬼没有回来,你是不是怕了。”
“我没有怕。”高百龄淡淡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陈友谅笑道,身体向前压了压,眯着眼睛看他,“神鬼的手段没有用,从正面出击不就好了?”
“产鬼不是没有偷到孩子,而是已经得手了。”
陈友谅愣了一下,面色逐渐沉下去。
“蛇妖按照我的吩咐灭口以后,带着孩子逃到了秦淮河岸,但还是在那里被杀了。”
“谁干的。”
“可能是刘伯温。”高百龄道,“又或者不是他,我并不擅长卦术。”
“青田刘基……他有那个本事?”陈友谅道,“你派去的蛇妖,已有六七百年道行了吧?”
“虽有道行,但她为了化形,已将潜力尽数透支,不能这么算。”
高百龄的眼睛是灰色的,在他看着别人的时候,已经像是没有焦点般的空洞,更不要说现在他仅仅是睁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罢了。
那种灰,如同晚间的大雾,灰蒙蒙中带点黑色,阴沉沉地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瞧一眼就心里发慌。
他的眼睛是雾色的,他的人也像是雾气一样虚无阴沉。
“刘基向来有盛名,听说他在山上遇到白猿,得到一本天书,从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观风水可测卦象。”高百龄顿了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笑容,“他还和张中认识,向他请教过算命术。”
“铁冠道人张中?”
“是。”
陈友谅想了想道:“我知道这个人,但我好像还应该记得什么。”
他不用想了。
高百龄替他想起来:“邹普胜与张中是好友。”
气氛沉寂下来,过了很久,陈友谅才问道:“你认为他和朱元璋有所勾结?”
“自从徐寿辉死后。”
徐寿辉三个字一出,陈友谅脸上的肌肉就狠狠颤动了一下。
如果是别人在他面前提这三个字,一定会被拉出去砍了,但说出这些字的人是高百龄,陈友谅也就忍了下来,咬着牙当做无事发生。
“自从徐寿辉死后,大汉暗地里已有很多人不满,譬如傅友德,你把他派去小孤山实在是个错误。”
“傅友德……”陈友谅喃喃一句,心里并不是很在乎高百龄的话,他是个有决断的人,不会偏听偏信,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话,就去决定一个将领的前程。
哪怕这个人是他目前很宠信的高百龄。
高百龄侧头,鸦色的长发柔软地垂下,落在袖上,平淡道:“傅友德和邹普胜的关系也很好。”
“朕知道。”陈友谅道,“你不明白邹普胜的重要,他是道家的人,朕对你算得上偏听偏信,要是再不用他,道士们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