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
“别数了,钱也不多,踏踏实实过日子得了。”他快速把铜板放进盒子,手往下一盖,抱着盒子往床上走,忠告道,“娘凶是凶,只要不做错事不会亏待咱的,你看青草天天扯猪草喂猪喂鸡,她出嫁娘是不是千方百计要给她添嫁妆。”
普通人家嫁女极少给现银的,邱婆子从公中拿了三两银子给青草不说自己掏了还掏了二两,比他做亲爹的都阔绰。
不说青草还好,说起这个李氏更是难受,青草婆家远是远,据说也是个读书人家,青草嫁过去好生经营一辈子不愁吃穿,比她们强多了,就因没事先征求邱婆子的同意,邱婆子就刁难她,骂她卖女求荣是个毒妇。对方给的聘礼悉数给青草做了陪嫁不算,还逼着她们贴补青桃。
有那一两五百文,哪儿用得着回娘家开口借钱。
李氏窝火,“娘给的嫁妆是不少,咱也没亏待青草啊...”
谭二户叹气,“有没有亏待青草你自己知道。”
那门亲事是李氏做的主,他天天听李氏夸对方家世如何如何好便觉得不错,谭广户多次劝他再看看他不听,直至亲事落定青草嫁人前他才了解真正情况。
家世好虽好,但离得太远了,门不当户不对,青草嫁过去是要被欺负的。
尤其那家人娶青桃不是看重她为人处事,而是急于娶媳妇进门冲喜。
冲喜在乡下人家不是没有的事儿,谁家老人生病害怕耽误儿孙喜事便会把亲事提前,不过两家有商有量共同决定的,哪有家里人生病才急着相看姑娘成亲的?难道指望冲喜把家里人的病冲没了吗?
想到青草被匆忙嫁出去的谭二户就不痛快,事情被邱婆子压着没传出去,不然村里人指着他鼻子骂,他放好盒子,告诫李氏,“青草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当家的事儿你最好别想。”
“三弟妹能想我为什么不能想,就三弟妹的性子,她当家会有我们好日子过?爹娘那边答应会想办法凑够钱,我想过了,大不了多借二两银子。”
“我看你是疯了。”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睡觉背靠背谁都不搭理谁。
次日清晨两口子也相看生厌。
地里的活做完就开始忙着砍柴囤柴了,山坡里的杂草,山里的枯木,谭家人分成两拨,女人去山坡割草,汉子们上山砍柴,谭二户挑着扁担跟在谭广户身后,越想越不得劲,李氏娘家什么条件,勒紧裤腰带也勒不出二两银子,李氏怕不是怂恿李家去偷去抢吧。
越想越不得劲,瞅了眼周围,叫住谭广户,“四弟,二哥和你说件事。”
山脚没什么人,谭三户和谭青牛奔着两株枯死的树去了,谭老头还在背着背篓在后边,谭广户没吱声。
等谭老头和村里几个老头往旁边走了才让谭二户说。
“你二嫂疯了,得知三弟妹想当家她也要搏一搏,你知道我没什么脾气,你二嫂要做什么事我也拦不住,我说啊…娘要知道你二嫂的心思不高兴了你为我说两句好话啊。”
“我不想掺和家里这些事情的,是你二嫂,她疯了。”谭二户说,“你要帮我啊。”
谭广户面无表情,踢开挡路的碎木,轻问道,“二嫂想当家你就不支持她?”
“支持什么?那年我支持她煮饭结果怎么着...”至今想想谭二户都害怕,再不敢支持李氏做让他娘生气的事儿。
他捡起谭广户踢开的树枝,再次表明立场,“你和娘说说,都是你二嫂主意,和我没有关系。她煮饭我替她扛了打够好了吧,这次我真不敢参与了,四弟你懂二哥的心情吧。”
谭二户也拧不过李氏,挣的钱全由李氏安排,被李氏拿捏得死死的。
谭广户道,“你不能硬起骨头拦着二嫂?”
“我哪儿敢啊,她娘家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拦着你二嫂一次,下次去李家所有人围过来说我不对,我何苦呢...”谭家男人似乎都怕媳妇。说到这,他由衷感慨,“还是大哥厉害。”
大房的事全是谭秀才做主,谭秀才叫邵氏往东邵氏不敢往西。
“读书好啊,你看大嫂多听大哥的话。”
谭广户撇嘴,对此不予置评,听了镇上那些事儿后他觉得大房不是不乱,只是没乱起来而已,谭青槐几岁孩子就感觉到了,所以不会怂恿青桃当家。
不得不承认,谭青槐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比起各怀心思的嫂子当家,他更喜欢青桃这个侄女,心思通透,想法奇特,敢于尝试旁人不敢尝试的东西,比起勤勤恳恳在地里刨食的观念,青桃或许能接受其他方法...
他扬唇,挥刀就朝身侧手臂粗的树枝砍了下去,声音拉回了兀自羡慕谭秀才的谭二户,后者打起精神弯腰找柴,猛地发现四周多是比人高的白茅杆,谭二户问谭广户是不是走偏了。
“不偏,这儿基本没人来,咱很快就能下山了。”
谭广户长得高高瘦瘦,劲儿却不小,很快树枝就倒地了,光溜溜的树干没几根树叉,他利落的挥刀剃断,又把树枝砍成几段让谭二户捆好。
谭二户答好,墩身的瞬间,右边白茅杆里忽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弯腰捡柴的谭二户惊了瞬,丢了柴撒腿就跑,边跑边嚷嚷着有蛇。
伴着他的惊呼落下,有个东西飞快的从眼前略过,四周的草东摇西晃到左边去了,谭广户解释,“是野鸡?”
山里野鸡野兔很常见,村里有人年年进山会逮到,跑出去几步远的谭二户顿时两眼放光,咧嘴猫腰地走向草丛,还不忘冲谭广户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谭广户无动于衷,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野鸡跑得快,你逮不到的。”
话完,左边草丛后的野鸡窜起往前飞去。
谭二户略有埋怨,“看吧,你把它吓跑了。”
谭广户嘴角抽搐,丢了刀轻手轻脚追了过去,谭二户直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劝,“别追了,你能比野鸡跑得快不成?”
山里树木多,这块草丛又茂盛,谭广户的身形几下就隐进了草丛不见了。
只剩下远处淅淅索索的动静,谭二户捡起刀握在手里,四周扒了扒,怕扒着其他东西,面露警惕,扒了几处都没见着野鸡的窝,不由得泄了气,大喊谭广户的名字,可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
风吹得白茅杆拂过手臂略微痛痒,他有点慌了,害怕谭广户进山迷了路,顺着进去找人,往里走了十几米,草丛没了,全是高大的树木,以及堆得厚厚的树叶,脚踩在上边嘎嘎嘎的响。
“四弟...”
谭二户没进过山,这时有些害怕,不敢往里走了。
四处静谧,寂静带着轻响的氛围令人毛骨悚然,谭二户站不住了,掉头往山下跑,跑到堆柴的位置,胡乱捆好挑着下山。
来时不觉得,下山才发现他们往里走了很远,幸亏有走过的痕迹谭二户才没迷路。
回到家他一颗心砰砰砰直跳,把柴捆往地下一丢,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他颤了下。
“二哥。”
谭二户回眸看是谭广户,惊吓过后脊背直冒汗,嗓门有些大,“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余光瞥到谭广户手里拎着东西,定睛一看,不是野鸡是什么?
而且不止一只,谭光户左手提着只大的,右手提着几只小的。
谭二户忘记自己回来时的害怕了,惊讶道,“这么多只野鸡,你怎么逮到的?”
“扑过去就逮到了。”野鸡用杂草绑着翅膀和腿,谭广户提到大房给青桃看,“四叔抓了野鸡。”
青桃在看自己写的字,翻到前两天写的她发现自己忘记读什么了,愁闷时看谭广户拎着几只野鸡,诧异,“四叔从哪儿弄来的?”
“山里。”谭广户笑,“青桃会不会弄..”
青桃点头,问谭广户想怎么吃,谭广户让青桃看着弄,左右青桃弄的味道不会差。
野鸡放在檐廊上扑哧扑哧飞了好几下才安生下来,谭青槐鬼鬼祟祟从前院回来时没认出来,和青桃说谭青文又在院里数蚂蚁,他趴篱笆外偷窥了很久,谭青文除了数蚂蚁就是数蚂蚁,难道数蚂蚁能数出文章来?
谭青槐想不明白,见墙边的鸡被捆了翅膀,“鸡是给咱拿到镇上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