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Chapter194

他像是一朵盛放彼岸,向死而生的花。

降谷零大吼了一声:“川江熏!!!”

他奔上前去,试图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

刺鼻的硝烟味飘起,降谷零瞪大双目,瞳孔惊疑不定地颤动着。

一滴殷红的液体,溅落在他的眼角。

花开了。

……

……

“嗯……原来如此。”

弹窗将双腿交叠起来,保持着优雅的坐姿浮在空中。

这具由数据构成的身体,没有透出任何情绪。他曾是这则回忆里的局中人,可是如今,却无法在他平静的脸部察觉到任何情感。

但这一幕,却令站在一旁的今泉昇震撼至极。

“你自杀了——死在零的面前??”他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调。

弹窗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反问:“你不是也想过要这么做吗?”

“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向死而生。别反驳这一点。我们的区别只在于,我有自杀的条件,而你没有。你只能等着别人杀死你。”

话及至此,他又狡黠一笑:“因为你把你唯一的枪,交给了小林。”

今泉昇呼出一口浊气,又挫败地合上嘴。

前方鲜血淋漓的画面陡然一转,这次变成了漫天遍地都是金属的甬道。

几名护士打扮的人在推着一辆担架床行走。车轮忽悠悠地转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朗姆则闲庭漫步般,散漫地跟在一边。

病床上的人,是毫无血色、紧阖双目的川江熏。再确切点说,那是川江熏的尸体。

大脑和心脏都是川江熏的弱点。

也许他有不符常理的自我修复能力,但一旦心脏停跳、大脑死亡,即使是神明也回天乏术。

“快一点——”朗姆在一旁催促。

他看向尸体的眼神毫无怜悯,像在盯着一摊工具,微挑的嘴角只剩嘲讽:“这可是第一个实验品。趁他的大脑还没死,把他送上手术台。”

担架床被一路推进了长廊尽头的大门。

金属大门沉缓开合,徒留一道深邃的缝隙,担架床被推入了门内,逐渐隐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

两名跟进去的研究员一左一右,分别扣住了两侧的门扉,朝外推去。

“咚——!”

金属大门被重重地闭合。

……

今泉昇望着那道严缝密合,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那个手术……”

“没错。”弹窗抱起双臂,“就是这个手术。”

“乌丸莲耶将自己的身体存储在冰冻舱中,计划着用人脑数据化技术载入自己的大脑,实现永生。不过他还缺乏实验样本。”

弹窗冷眼目视着前方:“鉴于川江熏的大脑——或者说我们的大脑,和那家伙的契合度还算不错,所以我被朗姆‘废品再利用’,成为了第一个实验样本。”

“所有人都以为,一号实验体的数据提取失败了……其实不然。”漂浮在空中的男人勾了勾嘴角,清峻的眉眼中,逐渐涌入几分讽意。

“虽然有不少瑕疵,我的记忆也出现了缺损。但我还是活下来了,以数据的形式永存网络。”

“在那场实验的几个月后,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前方的画面泛起涟漪,在一圈圈波动的水纹中,再次变换。

这次,不是抉择生死的昏暗大厅,也不是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实验手术室。

而是漫天舞动着樱粉花瓣的苍穹。

弹窗的双睫轻颤,充斥着电子屏幕质感的蓝眸泛着荧光,却在宁静度注视前方。

他放轻了声音,轻启唇瓣:“有一幕画面,我至今都无法释怀。可我别无他法,只能接受自己的无能。”

今泉昇呆愣地望着周遭,他在这片被古旧石砖铺就的路上踱步,一片浅色的樱花随风飘散到他的身前。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接住,那枚花却从他的掌心径直穿过,飘忽着落在地面。

这是弹窗的记忆,不是他的。

他沉默了片刻,又扭过头。

回眸时分,他在这片樱花林中,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身漆黑西服的降谷零,从远边的石板阶梯上,一步步迈来。他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玫瑰,花蕊中央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花枝在微风下摇曳。

今泉昇从未见过这样的降谷零。

青年神情凝重,明明行走在轻柔烂漫的樱花林,却像每一步都踩着染血的荆棘。

他从今泉昇的肩侧走过,孤身一人朝着目的地行走。金发下的眸子倒映着天空,瞳孔的尽头却归隐于虚无。

降谷零的眼里没有光。

今泉昇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连忙迈上阶梯,跟着那道比记忆中要削瘦的多的男人,小跑了过去。

这片樱花林的山顶,是一方寂静的寺庙。

庙宇后院,有片被樱花环抱的墓地。

今泉昇在排列规整的石碑间,找到了伫立其中的降谷零。

他低垂着头,玫瑰被他摆在了石碑一侧。崭新的石碑上镌刻着烫金文字,利落的笔画书写着再眼熟不过的名字——今泉昇。

[今泉昇,享年三十岁。]

也是。今泉昇心想。

川江熏早就一枪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川江熏与今泉昇有着同生共死的协议,这是他能操纵两具身体后,必须支付的代价。

在川江熏死去的时刻,今泉昇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世界。

“我的卧底任务已经结束了,前辈。”降谷零朝着那方石碑喃喃自语。

“最近我需要避一避风头。所以几个月之内都不能来看你了。”额前细碎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余留高挺的鼻梁,和抿成一条平直长线的唇。

话及至此,他又缓慢地席地而坐。

他的指尖触向石碑,石头质感僵硬,溢散着了无生意的冰冷。

他一笔一划地描摹着那行飘扬潇洒的字,就像在抚摸恋人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