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人也分不清萧令月有没有生气,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萧令月回京,只要回京就好了。
之后速度果然加快,只是从萧令月一直微蹙的眉心来看,车速加快对他的影响并不舒服。
谢拂一路疾驰到城门口,在表明身份后得以被迎入城。
他刚刚找了个客栈落脚,便有当地郡守派人下帖,表示愿意尽地主之谊。
谢拂来的一路上,遇到的各个城镇的主事官,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于对方的请客已经见怪不怪。
之前他都一直拒绝,甚至并未搭理。
只是这回,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将请帖丢掉。
他叫来自己的手下,“去,请那位郡守帮个小忙。”
将话吩咐下去,等对方走后,这里再次恢复成谢拂一个人。
他不知道的是,下属们正在思考他们小将军到底为什么会改了主意,对那明显是朝堂红人的萧使君半点不客气。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个合理的理由。
要说有仇,这二人分明从未见过,而他们将军也并非是无缘无故会改主意之人。
做个精明的上司就是这样不好,一旦做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都要被下属思考各种用意和理由。
可谁又能想到,谢拂不过是单纯想提前在萧令月面前留下个印象呢?
无论这印象是好还是坏,只要特别就好。
虽没见到萧令月,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但谢拂有九成把握,萧令月就是小七。
谢拂是中午就入了城,而萧令月则是傍晚时分才到。
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个情况。
城中的驿站和客栈住满了,现在已经住不下萧令月一行人。
而唯一还有房间的,则是谢拂所在的驿站。
官员外出办事,赶路时基本都住驿站,也有被当地大族邀请做客的情况,但是萧令月向来不喜。
“郎君,不如拜访郡守?”
萧令月想了想找郡守还是住驿站,最后默许了他们去郡守府。
只是派出去的人回来时表情也不太对。
“秉郎君,郡守府的人说郡守外出办事,不在府上。”
郡守不在,总该有其他人在,郡丞,官衙的人,甚至是郡守的后院中人,应该都能做主才是。
若是其他名不见经传的人便罢了,可他是萧令月。
萧令月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见夕阳将尽,暮色渐起,时间不等人。
“去驿站。”
一行人到了驿站,不可避免地与镇北大将军府的府兵对上,双方火花四溅,看上去就并不太平的模样。
谢拂从楼上往下看了一眼,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下了马车,许是担心他被风吹,竟还戴着帷帽,掩住了面容。
谢拂微微挑眉。手中已经折了屋中的一根花枝,待花枝将出,去惊掠那素白纱幔时,动作却又顿住。
只是这一停顿,那楼下之人便已经进入,看不见身形。
萧令月进去,驿丞硬着头皮迎上来,心中却是在懊恼,怎么大人物今天一个个都到了这儿?他们是约好了的吗?
要是知道萧令月也要来,驿丞方才就不会让将军府的人住得那么松,以至于现在竟住不下萧令月的人,便是住得下,也十分拥挤。
“萧使君……并非是下官招待不周,而是……而是……”驿丞支支吾吾。
而萧令月则是在听见对方的第一个字时,便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偌大个驿站,竟还住不了我家郎君?”萧令月的人皱眉质问。
萧令月平素不与人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计较,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他循声看去,隔着朦胧的白纱,外面什么都看不大清,但他隐约能看见,那是一名少年。
目测少年的身高与自己差不多,但明显要比他健康,行走间并没有他的孱弱无力感。
“既是有缘相逢,我便着人让出房间,也算是还阁下让道之情。”
熟悉的声音,证实了萧令月心中的猜测。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既是对方,他伸手摘下帷帽,素白手指扣住帽沿,缓缓摘下,轻柔的白纱顺着那头柔顺的长发滑落,待白纱边缘飘落在地,萧令月的真容再无遮挡,二人本就相对的视线中再无阻隔。
谢拂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将轻甲脱下,身上的锋锐之气顿时减少几分,倒有些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生在富贵窝里,发带抹额,玉佩锦袍,处处不精美,无一不华贵。
而萧令月身上的穿着打扮与他本人的风格极其相似,白玉簪头,低调奢华,气质风雅,广袖垂地,轻风乍起,将他衣发皆扬于空中,只消看上一眼,便觉如朗朗皓月,徐徐清风。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皆落下彼此的身影。
“小将军。”
“萧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