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却似乎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萧卓醒来后向你请罪,你瞒着萧夫人将他打了半死,并且让他离开京城。”
“萧卓有愧于你,离开京城后便要出家为僧,却在半路坠崖身亡。”
萧源双拳紧握,浑身战栗。
“萧夫人有孕,恰逢萧卓出事的消息传来,你不得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却没想到,他的到来让萧夫人早亡,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
谢拂说得连细节和心理都对的上,仿佛是亲眼见证过一般。
萧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他面前将当年的事说得这么清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只想蒙住耳朵,想杀了谢拂,让谢拂闭嘴,再不能说话,再不能和人说那些早就该被埋葬的事。
萧令月……萧令月究竟招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一生,爱你的,你爱的,全都不在,你活成了个愤世嫉俗,冰冷无情的孤家寡人,便想要萧令月也和你一样,将自己当成工具,只为萧家燃烧。”
谢拂冷睨着他,“今日我却想告诉你,你没人爱,他有,你没人惦记,他有,你是孤家寡人,他不是。”
“既然你想要让萧氏成为忠义之家,那我便如你所愿。”
说罢,谢拂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直奔皇宫。
萧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半晌,痴痴笑了几声。
笑到最后却湿了眼眶,他抬头望天,似乎看着天空,便能看到某些人。
“我……我才不是孤家寡人……”
“……我不是!”
谢拂骑马直奔皇宫,却不许其他人进后宫,而是自己去里面找人。
宫人们跑的跑,死的死,藏的藏,外面的已经不剩多少。
他一路畅通无阻。
李未宫中没人,他想了想,便去往后宫更深之处。
冷宫中
萧令月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两颗,递给李未一颗。
李未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见他紧张,萧令月险些安抚道:“放心,知道你怕疼怕苦,这药是我找人特地研制出来的,不会疼,吃下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李未不知道萧令月从哪儿知道的药效,他又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比刚才要好许多。
“外面没动静了。”他说。
“大军是不是要来了?”李未是想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但他害怕自己会被冲进来的叛军给砍死,为此,他宁愿早死一会儿。
“他可能就要来了,你、你不打算见见他吗?”李未想了想问。
他反正是要死的,倒不在乎那么多,他也从不恨谢拂,只是正如曾经他说过的。
他羡慕谢拂。
对方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
现在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还喜欢谢拂,他更加觉得谢拂幸运了。
只是这幸运中似乎也带着不幸。
做皇帝很好,却要操劳,不想操劳就会像他一样被推翻。
与萧令月有情,却又不能在一起。
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他呢。
为此,李未的那么点些许不甘都散了。
和他从前想的一样,皇位就不是个好东西,做皇帝的都是被诅咒的人。
萧令月闻言,垂眸看了看手心中褐色的丸药,笑了笑道:“这就不必了吧……”
他口是心非,李未都能看出来。
萧令月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手将那丸药喂进嘴里,李未也紧随其后,似乎生怕慢了一点,萧令月就要抛下他。
这药果真如萧令月说的那样,吃下去后不痛也不苦,不过片刻,萧令月便视线模糊,意识昏沉。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开门声。
……是阎王殿吗?
萧令月还来不及好奇,便觉得自己或许是受到了死前执念影响。
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见了那个让他口是心非,说不见,却想念的人。
他逆着光,款步而来,好不耀眼。
萧令月想笑一笑,对他说一声恭喜,然而未等反应,便彻底失去意识。
谢拂走到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他,见萧令月并无反应,连气息也无。
他低头与对方额头轻触,片刻后,才将人拦腰抱起,走出宫门。
“殷帝自尽,萧令月追随而去,厚葬。”
此后再无萧令月。
入主皇宫后,有许多事务等着谢拂处理,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人能用,否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
三日后,谢拂正在安排派人去接谢家人入京一事,便见有人匆匆赶来,甚至不顾谢拂正在与其他人议事,便要禀报,“殿下!”
谢拂认出他是谁,并未多言,直接丢下一群下属,起身离开。
他边走边问:“人如何?”
“孙大夫说快要醒了。”
谢拂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一处原本闲置的宫殿中。
这几日以来,他都住在这里。
这里位置正在后宫与前朝之间,位置方便,只是宫殿偏小,从前李未不喜欢,便一直空着,现在倒是用了起来。
谢拂走到床边坐下,见床上的人额头不断冒汗,摸出手帕轻轻擦拭,完了用小勺子,一点点给人喂水。
又守了半个时辰,才见对方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渐渐睁开眼睛。
许是太久不见光,睁眼睁得很慢,好半晌才终于成功。
萧令月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觉,在梦里,耳边总是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偶尔还能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
从梦中醒来,萧令月便看见了一个只在梦里出现的人。
还不等他问谢拂怎么会跟着他下来,难道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人死后难道会维持自己最年轻时的模样?
便见谢拂看着他的目光幽幽,俯身吻了吻他干燥的唇瓣。
“萧令月死了,今后你是我的。”
“我的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