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算顶顶精明,可里里外外调度得宜,吃穿用度措置有方,世子爷这些年挥霍了不少爵产,直到管家权握在夫人手里,家中不少田庄铺面这才慢慢走上正轨,年年都有盈余;
更不似京中那些豪门主母两面三刀刻薄刁嚣,夫人见人三分笑,对谁都是和和气气一张脸,教人如沐春风;
她年轻,脾气好,却并不好敷衍糊弄,治下赏罚分明,从不有失公允,处处叫人信服;
对待世子爷上,更是和婉宽容,千依百顺,让人说不出一丝错处……
郭啸想不通,世子和夫人这三年一直和和美美,怎的离得这般突然?早知如此,他平日里就该多劝劝,如今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嫁妆清点完毕,一路浩浩荡荡驶过东阳街。
马车内,沈嫣眸中泪光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三年前亦从此路来,今日再沿此路归,原以为此生就像世间大多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有浓情蜜意,也有鸡毛蒜皮,以为那个男人就是自己余生所有的轨迹,没想到他们终究是走散了。
三年了,真像一场梦啊。
马车驶过熟悉的街巷,耳边细细碎碎的议论逐渐被一阵踏踏的马蹄声取代。
沈嫣指尖挑开帷幔一角,金络青骢上一身玄金蟒袍的男人蓦然撞入眼帘,惊得沈嫣心口一窒。
镇北王身形高大,即便坐在马上,也有山岳般沉稳威严的气势。
察觉男人稍稍偏头将要投射而来的目光,沈嫣吓得赶忙落下车帷。
其实今日午后,她已向镇北王辞行过了,那时他忙于公务,她也不便打搅,再三拜谢之后便回了归燕堂。
这会,他是来送自己回家的么?
此前他倒的确说过亲自上门替谢斐赔罪这样的话,没想到竟是今日么。
马蹄踢踏,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她隆隆的心跳上。
听说谢斐今日被他关起来了,所以她才能这么顺顺利利地离开,否则以谢斐的脾气,还不知要怎么闹。
她还是不太敢面对镇北王,感激的同时,似乎畏惧更多,这种畏惧之感甚至远甚在宫中拜见陛下。
马车缓缓停在永平巷,已经听到管家朱叔熟悉的声音。
沈嫣在云苓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一抬眼,便见革带华服的男子负手立在一边,像是在等她一起。
这一路下来,沈嫣亦心知肚明,有这尊大佛为她保驾护航,来日京中风向都会有所转变,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她长长吁了口气,再向他恭恭敬敬俯身一拜。
却听到头顶男人磁沉低冽的嗓音,“今日本王在宫中从慈能大师口中听到一首偈,倒是适合拿来赠你。”
她低垂着头,等了许久,才听到他说:
“今日苦海回身、脱胎换骨,沈七姑娘,望你此后灿烂无暇,光明闪烁,天上人间,自在快乐。”
一语不到尽头,她的心猛然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