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酒话
毋望被摸到了逆鳞,前半句说得她有些动容了,后半句怎么突然串了味儿?她冷了脸子道,“不知裴公子如何不客气法?”
裴臻心里打了个突,看她脸上现出冰霜之色,傲然透出了凉薄来,知道这是个吃软不吃硬丫头,忙陪笑道,“我哪里敢不客气,左不过嘴上一说,你何必较真呢若真要怎么样,不外乎和姑娘挤一个屋子罢了。”
“你敢”毋望愈发疏离,拧眉道,“你若觉得我离了家里人便可由得你摆布,那你就打错了算盘”
裴臻一看要坏事,恰巧这时店小二送了买红泥小火炉来,还拎了一坛子未开封女儿红,便叫那小二把烧酒撤下去,自己蹲下扒了坛口泥封,揭了油纸,往铜吊里加了酒,架到火炉子上加热,一面思忖着:这是什么臭脾气,一旦发作起来当真半分情面也不讲,还是些服软罢,这辈子是完了,遇上这么个犟驴,往后可有苦头吃了
毋望看他蹲地上半天不起来,心里不由打鼓, 又等了会子,他伸了手指地上扒拉起泥来,便知他定是不活又不敢说,那么大一个人,还跟孩子似,好笑得紧。她走过来,就他跟前站着,他还是不起身,那堆酒坛子上抠下来干泥已经被他拢到了一起,她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明月先生不是雄辩得很么,这会子倒成了锯嘴葫芦了?”
他做出一副惨样来,闷声道,“我说岔了,想叫你煞一煞气儿,你听我么?我也是情急,一时口不择言得罪了你,你若定要和我分院子住我也没法,想来你是烦见我,既这么,你府里住着,我自己带几件换洗衣裳,到濮阳府上借住便是了。”
她听了顿时心疼肝断起来,叹着气道,“你起来罢,万一有人进来像什么”
裴臻自然知道没人敢随意闯进来,继续颤着声道,“你可还记得你那方帕子?我是日夜带身上,如今好容易不必睹物思人了,你却和我隔着千山万水似,我连死心都有,不必你钝刀子剌,不如给我一剑干净。”
于是毋望又开始反省,到底是不是自己太古板了,或者是太意别人眼光,退一步讲,横竖是住到了他府里,分不分院子外人看来不都是一样么,自己又何必执着,把他折腾得可怜兮兮。
“你起来说话,再蹲着我就走了。”她轻拉了下他肩上衣裳,不安地朝门外看看。
裴臻知道见好就收道理,忙不迭站起来,大概起得太猛了,肺上针扎般刺痛了一下,毋望见他脸色苍白,愈发显出长眉和乌黑瞳仁来,扶了他桌旁坐下,悻悻得也不知怎么开口。他略缓了缓,弯腰拎起铜壶放桌上,壶嘴里热气升腾,他给各自杯里斟了酒,抿嘴不说话,走到脸盆架子前净了手,又推窗看,外面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不小雪,年关将近,天气也一天冷似一天,寒风吹来,架不住捂住口鼻闷咳,默默下了窗屉子,只站窗前看她,凄恻道,“等到了北平我直接去濮阳府,回头再打发人回去取衣裳,家里银钱米粮都充足,钥匙我会叫管家交给你,那些个丫头婆子你挑好留下,有不好就放出去罢。”
毋望怔怔,这叫什么?雀占鸠巢么?她住着,倒把正经主子撵了出去,她刹时羞愧不已,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事一样。偷眼看他,他定定看着那只小小火炉,眼神幽深晦暗,她心口似被拧了一下,一阵凉一阵苦,无奈退步道,“罢了,你还是回园子里住罢,到别人府上终究不便。”
裴臻见她松动了暗中欢喜,却又装出冷漠来,道,“那我住进军中便是了,想来燕王是再称心不过,哪日说开拔就开拔,连东西都不用另备,这样你可高兴?”
“你……”她哽道,胸膛渐渐起伏不定,惶惶退了两步,一把撑桌上,只觉神思昏溃,肠子都绞到了一处去了,什么说开拔就开拔,打算不告而别还是怎么?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岂不要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