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纽扣不错,一法郎,”苏叶指着他手里的银色纽扣道。
一法郎等于二十苏,而一苏只能买三个小圆面包,黑面粉做的,婴儿拳头那么大。
这家伙明知道老人手里没钱,还逼着对方还钱,要是老人儿子晚回来几天,岂不是要饿死?
不过老唐泰斯和卡德鲁斯的名字都很熟悉,不正是《基督山伯爵》书中,男主的父亲和邻居嘛。
书里开头是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法老号因为船长勒克莱尔病逝,不得不延迟半月到港。
现在是二月五日,也就是说,男主爱德蒙·唐泰斯还有十九天才能回来。
那老唐泰斯在只有一苏的情况下要怎么活下去?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这人可真是有够狠心的!
卡德鲁斯闻言,双眼亮了亮,见苏叶一副格调打扮,明白这位是不缺钱的主,立刻狮子大开口,“这枚纽扣价值整整两法郎,先生。”
苏叶懒得和他计较,抛过去两枚银币,拿过纽扣径直上楼,扣响阁楼的门。
卡德鲁斯手忙脚乱接过两法郎,眼里冒着精光,同时好奇往楼上张望,这样一位打扮得体,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来找唐泰斯做什么?
难道是爱德蒙·唐泰斯出事了,他是律师,或者是莫雷尔船主派他来通知可怜的老唐泰斯?
他扒着栏杆,想探听一些叫他会心情愉悦的消息。
苏叶背对他,用手杖敲了敲木制扶手,声音不高不低,“卡德鲁斯先生,不该看的不要看。”
卡德鲁斯吓了一跳,背上窜起无边寒意,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吓得连忙下楼,回到自己房间。
这边,愁苦的老人听到敲门声,以为卡德鲁斯又回来了,不想理会,可他怯懦惯了,停顿了一会儿,还是颤巍巍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阁楼门。
通过缝隙,苏叶见到这阁楼很小,只有一个壁炉,一张衣柜,一张桌子,两张单人木板床,一个烧水壶,以及一个小锅。
好在窗户很大,阳光照射进来,并不显得逼仄,反而亮堂堂的,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尤其窗边两个盆栽,种植的鲜花藤蔓爬上窗棂,往外自由绽放,给这不大的空间,填上了绚烂的色彩。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没有灰尘,窗台的座椅上,放着两捆扎好的铁线莲和旱金莲,错落有致的花束,非常漂亮。
看来这就是老唐泰斯打算谋生的手段,把这个时节极为稀少的花束卖出去,换取微薄的薪水,好度过接下来一段艰难的日子。
“先生,您是?”老唐泰斯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考究的陌生年轻人,不由惊讶,像这样英俊好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他忘了自己儿子也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只不过身为水手的他,晒成了古铜色,皮肤也显得粗糙,哪像这位,那脸白的好似能发光,更是娇嫩的像婴儿皮肤。
老唐泰斯从没见过这样好看仿若完美杰作的男人,心里产生一个念头。
这位肯定是王宫里出走的王子,或者哪个大贵族的孩子,不然何以如此高贵典雅?
苏叶抬了抬帽子,以示礼貌,并没有介绍自己,只是道,“我在外面见到的绽放的鲜花,好奇之下,冒昧打扰。”
“不不不,没事的,先生请进吧,这是我自己种的,我年轻的时候,在一座庄园里当花匠,学了一些手艺。后来庄园主破产,把庄园卖给了一个商人,他要拿来养羊,不需要种花,就解雇了我们......”
老唐泰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尊贵的人相处,闻言立马把所有都交代了。
苏叶笑得更温和,“您知道的,现在天气冷,几乎见不到多少绿色,更何况是鲜花,意外撞见我非常惊喜,冒昧请问你这些花卖吗?”
老唐泰斯双眼一亮,“真的吗?您要买?买多少?我这里有扎好的两束,只要四苏。”
他都计算好了,外面那些鲜花,可以扎差不多十束鲜花,卖两苏一束,就是二十苏,正好一法郎,可以买六十个小圆面包,一天吃两个,或者一个半,可以坚持三四十天,那时爱德蒙应该就回来了。
苏叶笑笑,“那是春天花束的价格,现在还没有到春天,我敢说,现在拿出去卖,两法郎一束都是有人买的。”
“不不不,那价格太高了,”老唐泰斯连连摇头,这只是铁线莲和旱金莲,并不是那些名贵花卉一年能开九个月,且非常容易种植,换作别的季节,是没人买的,也就是现在气候还没有回暖,只有这一种鲜花,他才敢试试拿出去卖。
“那就按照一法郎的价格吧,外面那些鲜花我全要了,”苏叶放下十法郎,拿起放在窗边的工具,把窗外肆意生长的鲜花勾进来,全部采摘,也不用老唐泰斯扎成花束,用一根绳子固定,直接一大把抓在手里。
告辞前,他抽出一张名片,上面是索恩斯的名字,以及奥诺庄园的地址,“这个庄园正在招有本事的花匠,您能在天气这么寒冷的情况下,让花束绽放,想来手艺高超,尽可以去试一试。他们给的薪水还不错,每周10到12法郎,如果本领高的话,可以拿到20法郎。”
这个工资不低了,现在巴黎工人大概的薪水是一到两法郎一天,一周也就是十法郎左右。
可这个价格是给到重体力劳动的工人,像煤炭工人之类的。
花匠虽然也有一些体力活,可大多时候比较清闲,如果是技术工的话,薪水会更高,还不用自己做事,指导其他花匠干就行了。
所谓的技术工,就是像老唐泰斯这种,能在不开花的季节,让鲜花绽放,或者种出稀有花种,又或者原本在巴黎郊外种不活的花,被他种植出来了。
说实话,老唐泰斯是心动的,要是自己也能拿到和工人一样的工资,就不用拖累儿子了。
可想到要远离儿子,他又不愿意,脸上尽是为难纠结。
苏叶也不去劝,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去,没到那一刻,强求不来。
拿着花束告辞离开,老唐泰斯等门关上,这才激动的把银币都从壁炉上薅下来,放到桌上一枚枚数着,果真是十法郎!
然而拿走最后一枚,他突然愣住了,看着那熟悉的花纹,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没错,那正是他找了许多商店,才终于买下的银质纽扣。
老人忙起身,走到窗台向下张望,本打算张口,就见那人已走到梅朗林荫道街口,拐弯消失不见了,不由怔了怔,转身看到桌子上那枚闪闪发光的纽扣,脸上不由露出真心笑容。
捧着一大束花,苏叶成了街道上最亮眼的存在,经过一些打量的人群,在旅店门口被人拦下,“先生,请问您的花卖吗?我可以出钱的,一百法郎如何?”
能住在这家酒店,一般来说都不缺钱,这两位女郎身上衣着精致,首饰昂贵,就更不是缺区区一百法郎的人了。
苏叶微微一笑,从中抽出最艳丽的两朵,插在她们的发间,“不卖,但鲜花堪配美人!”
说完,她错身而过,进入旅店大堂,又见到几位夫人小姐,也都送上一朵鲜艳的花,包括那个被保姆抱在怀里,只有三岁的女娃娃。
可爱的女童抓住红色鲜花,双眼亮晶晶的,奶声奶气道,“谢谢哥哥。”
苏叶微笑摆手,在旅店前台插了一束,剩下的全部带进房间,用来装饰冬日的客房正好。
在旅店休息两天,终于等来火车抵达的消息,苏叶赶到码头,见阿奇尔等人浑身狼狈,脸上还出现伤痕,微微皱眉,“你们遇到强盗了?”
“是的,两次,第一次是七八人,以偷窃为主,被我们用木仓威逼跳下了火车,不过我们觉察时,有点晚了,他们撬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索性雕塑没有任何问题。第二波人更多,也更有经验,直接把铁路的一段弄错位了,列车员不得不停下,让火工们下去修缮。他们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冲出来,想要把我们制服。好在他们只有两把木仓,经过一番搏斗,我们胜利了,没有让他们把货物抢走。”
“有人受伤吗?”苏叶关心道。
“有,两个火工被打断双腿,我们一个手下中了木仓,被就近运到当地小镇的医馆治疗,我已经付了三个人的医药费,还给了他们一笔钱,先生放心。”
苏叶进入车厢,检查那些被损坏的箱子,好在只是箱子出问题,里面的雕塑没露出破绽,只有些原本是白色的,蹭到一些灰尘,看着不甚美观。
应该是他们想要运走时,触碰到了。
“送入仓库吧,你们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苏叶道。
“好的,”阿奇尔立刻点头,带着人离开。
苏叶这边,把所有雕塑查看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才锁上仓库门,带人离开。
在她身后,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注意到这一幕,不由贪婪的望向仓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