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小孩想要抓圆规时,殷刃后颈突然一阵发冷,继而是针刺般的不自在。如今殷刃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
窥视感。
准确地说,是大元物所特有的窥视感。可是比起仇先生,这份窥视感来得微弱而遥远。
对方窥视的大约不是自己,而是试图以圆规伤人的学生。为了验证猜测,殷刃故意借钟成说出拳挑衅,让那个挑事者当场出丑。
果然,对方的疯狂之下,那股难言的窥视感再次出现了。
这里藏着又一只大元物?难道是那位传闻中的“乐先生”?但比较被仇先生注视的感觉,又像是哪里不太对……线索还不够。
“这间教室里,有二十四件污染物。”殷刃俯到钟成说耳边,“明明昨天梁杉他们查过一遍,现在又多了这么多。钟哥,接下来我需要你配合我一件事。”
“嗯。”钟成说轻声应道。
“不过就你的情况,可能有点儿困难……”殷刃戳了戳他的面颊。
钟成说的胸口略闷,一点微妙的委屈自顾自生了出来:“直说就是,我什么都能配合。”
怎么,他们不是最好的共犯吗?
“……那我可就说了,钟哥,接下来我需要你在这个班级里疯狂作死,刺激尽可能多的小孩。”
殷刃在他肩膀边探头探脑。
“可我听咱爸妈说,你初中的时候乖到不像话,你真的没问题吗?”
钟成说:“……”
好的,自己离“最好的共犯”果然还有一段距离。
钟博士上可写论文,钟阎王下可杀邪物。他甚至能再长出一个脑袋。可要说以学生的身份惹事,他确实没经验。
“我尽量。”钟成说规规矩矩拿着课本,发出勉强的声音。
……
细雨落下,闷闷地打上石砖。
“他们没问题吗?”黄今坐在学校带遮挡的石椅上,眼神一片空茫。巨大的枫叶从树上落下,悠悠然糊到了他的脸上。
葛听听:“噗!”她特地把笑声用ai发了个音。
“应该没问题吧,那可是殷哥。”她从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兜子零食,这会儿正在石椅另一端啃辣条。
“强如大天师,也没经历过义务教育啊。”黄今萎靡地拿下叶片,“算了,横竖没有生命危险……就算给他擦屁股,也轮不到咱俩。哎,你要不在这坐会儿,我先出去——”
“旷工是不对的。”葛听听严肃评价。
黄今默默把叶片扣回脸上:“都下雨了,咱们在这也是浪费时间。人梁杉和卢小河至少有办公室待,就咱俩在外头晃悠,玩都没得玩。”
“偷懒也是不对的。”
“……识安是不是偷着给你涨工资了?”
“没有!”葛听听哼了声,踢了脚飞过来的叶子,又拿出案件资料来看。
罗纯蕾的资料显示在平板上,在雨天中显得有些黯淡。
“还看啊,都不知道看多少次了。”黄今终于放弃了用叶片盖脸逃避现实,“她的档案也没什么特殊吧?”
“嗯。”
葛听听点点屏幕,调高亮度。罗纯蕾的照片被她放大了些,那张端正可爱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还挺讨人喜欢。
罗纯蕾的家境富庶,母亲是企业高层,精明能干。父亲曾经做高.利贷生意,早年赚了不少灰钱。自从管控变严格,她的父亲在前几年转行,收入锐减。不过总体来说,她家的资产也足以让她两辈子不愁吃喝了。
当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从罗父转行,收入逊于妻子,罗父便开始酗酒,在家也动辄辱骂妻女。真的动手打骂,倒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就在前一周,此人喝多了,直接用酒瓶往老婆孩子头上砸。吓得邻居顿时报案,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就是家庭关系不好,那丫头也没道理疯成那样。”孤儿黄今把玩着手中的枯叶,“说难听点,她家的条件换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能这么比较。”
同为孤儿的葛听听滑动资料。
“但你说得对,那确实不是她伤害同学的理由。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我是她,我会先对付爸爸——”
黄今:“……”
黄今:“……这种假设也不用太深入。”
“——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不了,就把恶意转给他人,只是为了自己痛快。”葛听听固执地讲完。“丁小姐的处事方式要好得多。”
黄今本来挪了挪屁股,貌似要悄悄离这位同事远一点。听到后半句,他又默默挪了回来。
这会儿还有三五分钟上课,大部分学生都回了教学楼。操场和花园都空空如也,雨水稀稀拉拉地浇着,枫树红叶随着秋风摇来晃去,空气的味道似乎都与外界不同。
葛听听关掉平板,向往地看了眼冒雨跑向教室的孩子们,又往嘴里塞了根辣条。
只是这口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她便给辣油呛了个昏天黑地。
咚!咚!咚!
教学楼初中部的方向,传来遥远而刺耳的撞击声。那声音中夹杂了无数呼喊与呢喃,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声响,让她想到推动坟墓石门的尸群。
不是此世的声音。
……甚至不能说是“声音”。她听到的尸体狂呓,音色莫过于是。
咚!咚!咚!
撞击声深入脑髓,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震颤,脑髓如同被放入石臼猛捣。葛听听下意识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呻.吟。
辣条包装掉在地上,红亮的食物沾上了灰扑扑的泥土。
“喂喂,你怎么了?”黄今瞬间收了散漫的架子,半蹲在葛听听前面,“小葛,小葛!你还能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