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多言猛一睁眼,就见裴继州衬衫西裤皮鞋,衬衫卷到胳膊肘,旗帜般戳在那,迎风高展,身后带着好些大妈剪不断的目光。他眼里又黑又亮,隐隐还有深潜的喜悦:“你怎么来了。”
裴继州居高临下,嘴角飞扬:“秘书处的去银行办事,半路瞧着像,拍了照片回来。我一看你鬼鬼祟祟的钻公园里头,就赶紧跑过来了。”
“艹,你以为我来同志公园啊,思想怎么那么污捏。”易多言咕噜起来,拍拍屁股,嘀咕,“要来也是晚上来。”
“…….”裴继州这辈子就没被盖过这么大顶的帽子,他正了正头顶的飞来横“帽”,眯着眼,嗓音低沉,“你来过?”
易多言一个激灵,原地立正,左看看右瞅瞅,半晌头摇成拨浪鼓:“……那必须没来过。”
前不久才把裴继州诋毁了遍,心里虚着,表面上就乖巧地不像话。
裴继州心情也好,挨着他腿边坐了,像是黏主人的大猫。又拍拍草地,意思太明显。
大好的下午光阴又被大好的俩青年虚度。
易多言严于律人、宽于待己:“不去工作吗?”
阳光下,他的皮肤都透明了,呈现一种泛金的光泽。裴继州反问:“你不去工作吗?”
易多言翻出画本碳铅,又乖又规矩:“画图画图,我的工作就是画画。”
他马不停蹄地画,效率直冲云霄,一连完成好几天的量。无外乎旁边监工堪比杨白劳,画笔略慢点,就会收到“你有空发愣也没空陪我”的咄咄目光。
日头沉西,易多言灵感都要耗尽。
看大门的老头下班,小摊小贩霸占出入口,摊子流动性强的还大着胆子推进来,在游人必经的天鹅湖边开张营业。
有个驼背老头,像背了座山,大夏天还穿中山装,扣子严严实实地扣齐,脚上是双炸开边的手工布鞋,肩扛一担手编的棕叶蚱蜢麻雀小笼子。
精湛的手工活灵活现,这年头太少见,易多言看得一愣,裴继州看得出神。
易多言小时候过年跟妈妈赶庙会,真没少买,站起来活动手脚:“走,买一个去?”
裴继州兴冲冲地跟上:“记得小时候,有年过年,别人送了一个,后来被保姆当垃圾扔了,找遍垃圾回收站也没找到。”
没说“别人”就是易多言,那时候是多多是小豆丁,他是半大熊孩子,白收礼物怪不好意思的,抱着小多多亲了好几口。不提还好,一提就是,忆往昔,峥嵘岁月不稠也得稠。
“…….”易多言嘴角抽搐,“在你家干活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大过年的不看春节联欢,还要跟垃圾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