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辞听出门外是魏昭的声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连忙挣扎着起身,打开门的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他惦念了两个月的魏骁,正原原本本的站在自己面前,而魏骁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正偷偷地往自己办公室里打量。
周景辞心中闪过几丝不安,可他顾不上其他,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朝魏骁走了两步。许是他的表情太急切,眼前的魏骁竟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满是不解和疏离。
只是一个刹那,周景辞就察觉出了爱人身上的不对劲儿。魏骁的穿着打扮、神态表情,统统是全然陌生的样子,这不是他熟悉的魏骁。
周景辞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消失两个多月的恋人,连嘴唇都打着颤。他与魏骁同床共枕二十年,就算离了心,有了许多隔阂,可扪心自问,他仍是了解魏骁、懂得魏骁的,可如今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的那个枕边人么?
魏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皱了一下眉头,拽了拽自己的衬衣扣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把自己带来的魏昭。
周景辞不懂,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将自己相识多年,刻进骨肉里的男人彻底变了模样?他的魏骁怎么会穿着破旧而不合身的衬衣,满脸不在乎,神情飘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魏骁怎么会全然像看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的看着自己?他的魏骁又怎么会对自己做出那样不耐烦的表情?
哪怕魏骁不想要自己了,哪怕魏骁不爱了,可他们倒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他宁愿魏骁冲上来骂自己一顿,甚至打自己几拳,都全然无法接受魏骁这样冷漠而陌生的望着自己。
这不是他的魏骁,不是。
周景辞缓了缓神,问魏昭,“昭昭,这是怎么回事?”
魏昭朱唇微启,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先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让魏骁和吴翼进去,随手关上了周景辞办公室的门,这才小声说,“哥哥,我哥他……失忆了。”
周景辞踉跄了一下,却还勉强在外人面前维持体面,他笑得很难看,“怎么会,怎么会失忆?”
魏昭绞着手,“你,你让我哥自己说吧。”
周景辞盯着眼前陌生的魏骁,眼眶里盛满了泪,却不想示弱,只得用力撑着自己发酸的眼眶。
魏骁心中烦躁,他没想过刚一见到认识的人,竟会是这种情形,他更不知道自己与面前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也是曾经的小情人么?
魏骁耸耸肩,表情不甚严肃,他随手将自己做好的外卖往周景辞面前一伸,“你还吃么?”
周景辞没想过魏骁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愣了几秒钟,才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接过魏昭替他买来的外卖,匆匆放在桌子上,连指尖都是抖的。
周景辞的心脏狠狠地在胸腔里收缩着,他忍不住掏出根烟来,点燃之后夹在手中,却没吸,只是任由它燃着,“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他拼命保全自己在外人面前的颜面,亦是拼命撑起自己微弱的信念。
魏骁不甚在意,“我从山顶上掉下去了,被他爷爷救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他家躺着,什么都不记得。”说着,魏骁抬了抬下巴,看了眼自个儿现在的小情人。
周景辞匆匆看了吴翼一眼,心中浮动着的不安更甚,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谢谢你,谢谢你收留他。我会答谢你的。”
吴翼却后退了两步,一副快哭的表情,他别过脸去,不想看周景辞在自己面前上演这出苦情戏。
他认得出,这人分明就是那张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主角啊。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那么合身而高档的西装,连衬衣都没有一丝褶皱,虽已不再年轻,脸庞却清秀柔和,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眼镜,一副精英的派头。他坐在明亮而宽敞的办公室里,浑身散发着高贵而精致的气息,与自己,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吴翼下意识地往阿周身后躲,藏拙似得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一身粗糙劣质的衣服。
周景辞却没让他如愿,他大步朝吴翼走来,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谢谢你和你爷爷收留了我的恋人,谢谢,真的谢谢。”说着,这个精致而高贵的男人竟朝自己鞠了一躬,神情严肃而郑重。
吴翼却像是被周景辞手中的温度烫伤了一般,一下子抽出自己的双手。
他们是恋人,他们真的是恋人。原来,那些个美好的时光,那些日日夜夜里共同颤抖的片刻,都是他偷来的。
吴翼忍不住偷偷地打量着周景辞,一时间,所有的不甘与自卑共同织成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们是恋人,那自己与阿周呢?他们又算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甜蜜,究竟又算什么?
他扬起头,像是突然举起旗帜,又像是在心间鸣起了战鼓,他笑得天真可爱,眼睛里却流露出欲说还休的暧昧,“不用谢,周哥他对我很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周景辞愣了几秒钟,他勉强笑了一下,看向吴翼的眼神有些可悲,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四月里的风,落在耳边熨帖极了,“怎么能不谢呢,他是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