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继父也并非富贵之家,家里自然请不起月嫂,雷达的母亲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带小儿子,对于大儿子在外的闹腾已是无力管教。终于,在又一次被教导主任请家长时,雷达终于在教导处看到了满脸憔悴的母亲。

母亲疲惫地听着教导主任一条又一条地列举大儿子的问题,不断地对教导主任鞠躬道歉。雷达在一旁看得双眸赤红,憋着劲抓住了母亲的手,颤抖着向她保证道:“妈,我以后再也不闹事情了……”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挣开了他的手,再一次深深地对教导主任鞠了一躬。

走出办公室,雷达再一次向母亲保证了自己一定改正。母亲转头看向雷达,雷达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前所未见过的失望和悲凉。

母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不是在公园划船时抱着自己的那个年轻模样了。

“雷达,你得听话。”母亲说。

那天之后,母亲鞠躬的情形在雷达脑海中变成了深深的烙印,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他逃脱不了的梦魇,于是少年短暂的叛逆期结束了。

他剪掉了烫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老老实实地翻出课本来读书,在中考的时候终于踩着尾巴上了这所市重点。

从学校领了录取通知书,雷达兴冲冲地跑回家准备拿给母亲看,一路上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许多种母亲看到通知书后的惊喜表现,然而当他推开家里的大门时,迎接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雷达怔怔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有些嘈杂,母亲提问也显得漫不经心。

雷达张开嘴,喜悦的感情不知怎么便荡然无存了,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妈,我考上南怀实验高中了……”

“嗯?嗯……哦,哦,好的。”那边似乎有人走过来,和母亲说了什么,分散去了她的大半注意力,使得她回复雷达时敷衍极了。

很快,母亲又继续道:“你弟弟感冒了,我和你叔现在在医院,今天晚饭你自己解决啊。”说着电话便被迅速地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雷达怀疑母亲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她说了什么。

林谦树回想起在路上和雷达母亲那通无疾而终的电话,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所以林哥,”雷达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所有感情到最后都是会变的啊?”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也会有把爱和关注转移给另一个人的时候。

“变个屁。”江易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的背后冒了出来。

林谦树转过头,看到三个少年不知何时也赶到了。

江易行走到林谦树和雷达中间坐下,伸手毫不客气地给了雷达一记爆栗,嘀咕了一句:“是爸爸不够关心你吗?”

雷达捂着脑袋愣了愣,嘴角突然扬起:“江哥……”

“打住。”江易行转过头,别别扭扭地阻止雷达抒发感情,“……我不听。”

雷达吸吸鼻子,抱歉地说道:“今天晚上实在对不住,是我一时冲动了。”

江易行张嘴还想说两句,忽然感觉肩膀又被人拍了两下。他转过头,只见江易知站在他身后,对他做了一个往旁边让让的手势。

江易行把话咽了回去,黑着脸站起身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林谦树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终决定坐在原地不动。

江易知坐下来,他看着雷达,开口道:“你没有必要用自甘堕落的方式报复你的母亲。”

雷达一怔,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没有。”

“我都改正了,我还考上了重点高中……”雷达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发现在面对江易知的眼睛时,他说出这些话来竟然毫无底气。

江易知望着他,神色平静到不像是在谈心:“你没有。”

雷达嘴角的笑容垮了,他的目光黯淡了几分,肩膀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你说得对。”

林谦树看着不忍心,悄悄地坐近江易知,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他:“你别说得太过头啊……”

在江易知面前,雷达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初二那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一个个叛逆分子被教导主任揪在办公室里批评,一个一个请了家长,最后只剩下自己被批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