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扶梯,耳边呼啸着地铁入站时的巨响和劲风。
人潮和喧闹擦过耳根,循环着流转,又在咫尺间溜走。钟欣城随着高速运行的地铁移动,橘黄色炫光在高楼缝隙中投射而来,它们浸染着窗户,仿佛轻轻一抹便能淌在指尖。光影在片刻间交叠,钟欣城斜倚在车门边,没来由滋生的急切渴望填满心脏——立刻想见严疏。
快一点,再快一点,揪住时间的尾巴,到爱人面前去。
夜晚来得很快,大片大片泼墨似压下,只等所有街灯亮起,人间的光与浓重深邃的暗撞击在一处,融出交界特有的光感频率。钟欣城照着严疏给的地图走,拐过好几条街角,远远望见那幢庞大伟岸的高楼。
商业街最繁华的地带,一楼琳琅满目的高奢品牌令人咋舌,他在光芒环绕的地方缓踱,路过一片宣传大屏,鬼使神差走进一家首饰店——准确是婚戒店,他有印象,一生只定制一枚的那家店。
一生,这概念太虚幻缥缈,短如一瞬,又是长到无法计数的绵延岁月。谁敢于将一生仅有一次的东西拿来供青春挥霍,在短暂如一炬火舌的激情里燃烧,忽略最后那抔焦枯余烬。
但钟欣城想了想,觉得总有那么一个人值得。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导购小姐甜美的声音将钟欣城拉回现实,他已然走到柜台前,切割完美的钻石在柜台白光中闪闪发过,透明纯粹、毫无瑕疵,一如爱最原始的模样。钟欣城仔细瞧了瞧,忽然又拿不定主意。
如果他拿着钻戒向严疏求婚,严疏会是什么反应呢?
感动欣喜?踌躇犹豫?不满抗拒?
“男人会喜欢钻戒么?”钟欣城有些迷茫,他指尖隔空点着展柜里的戒指,突然不经大脑思考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导购小姐一愣,脸上的笑还端着,与钟欣城四目相对。
那一刻,她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然,先生。”她甜美一笑,见到面前的青年露出带有歉意的表情。
不久,那个貌似是来买钻戒的男孩子走出了店门,盯着他的背影,导购小姐忽然想起那份熟悉感缘何而来。
几天前,有一个挺拔帅气的男人来到店里,问了近乎相同的问题:“男孩子也会喜欢钻戒么?”
那个英俊的男人唇边噙着无奈又苦恼的笑容,眉眼弯下的角度十足温柔,他仔仔细细挑过每一种款式的钻戒,最后看中了一对很低调的婚戒。
“前几天的那位帅哥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居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呢。”导购小姐抱臂端正地站着,趁没有客人的空闲时间与身边的同事闲聊起来,有些不解。
“是啊,不知道哪个幸运的美女这么恨嫁。”同事调侃着笑道,没太在意她说了什么。
是女孩吗?
导购小姐有些不确定,她记得那男人最后离开时接了个电话,听起来是个清冷的男声,大概是他的恋人打来的——他脸上每一丝表情都因对面人的话语而变得灵动鲜活,眯起眼小声回应,不自主的笑意漫上眼尾。
“真好。”导购小姐望着远去的那个人的背影,倏然笑了。
严疏从未比那天更期望下班,他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勉强维持实习者严谨端正的形象,出了门后却雀跃得像小孩子。
夜色微浓,冷风刮在脸上还有些凉,严疏迈出门的脚步定格,眼神在触及某道身影时突然软了下来。
他浸在尘嚣里,望见了他的星火。
只是他的星火正在被别的女孩子搭讪。
严疏挑着眉大步流星走过去,看着小朋友插兜冷着脸冻人,态度极差,看都不看小姑娘一眼。
啧啧,怎么都没有同情心呢?
私语声越来越响,严疏的脚步声也逐渐放大,他的身影映在钟欣城深邃的眸里,眼见着小朋友唇角展开一缕如释重负的弧度,求救似地盯着他看。
“抱歉,他有恋人了。”严疏在小姑娘的惊诧眼光里搂住钟欣城的腰,微微一笑。
短暂的对峙后,小姑娘脸红着跑开了。
“松手。”钟欣城冷着脸,用手指艰难地抠狗男人放在自己腰上的爪子,偏偏那几根手指像烙铁,死死箍在他腰上,没过一会就捉住他的手攥在掌心。
“不松。”严疏定神看他,轻轻道:“一辈子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