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妈妈从长达十余年的昏迷中转醒。
他曾经竖起浑身利刺面对这个世界。
现在不一样了。
他愿意去了解,也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纪深,哪怕对方是对纪深有养育之恩的白景河也不行。
纪深不好去做的事,他可以做。
白家可没把他养大。
郑厉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张一张捡起来。
郑厉一行一行地看着上面的字,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难看下去的东西了。
他不能想象纪深是怎么一个人把它看完的。
郑厉攥紧拳头强迫自己把所有内容看完,走出阳台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去把这里面提到的事查得更清楚一点。
打完电话,郑厉回到房里陪着纪深一起午睡。期间史平发消息来提醒纪深下午的课要开始了,郑厉用纪深的指纹开了锁,给史平回了一句“他有点事,你帮他请个假”。
郑厉抱着纪深闭上眼,感受怀里的人均匀的呼吸。
这么乖的小孩应该被父母娇惯着长大,养出点不怎么惹人厌的小脾气,十几二十岁时还带着点少年人该有的小天真,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想不想要都能轻松随意地说出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不该认的错,承受他不该承受的一切。
郑厉静静地拥着纪深,连手臂微微发麻也不太在乎。
到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照入房间,纪深的眼睫终于轻轻地颤了颤。
纪深睁开了眼。
郑厉也睁眼看着纪深。
两个人挨在一起,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纪深唇动了动,过了一会,才终于挤出话来:“这是十六楼。”
郑厉一下子明白过来,纪深是在说他从隔壁阳台跳过来的事。他说道:“那么近的距离,我随便一跳就跳过来了,又不会摔下去。”郑厉握住纪深的手,温暖他有点泛凉的手掌,“饿不饿?”
纪深定定地望着郑厉一会儿,问郑厉:“为什么?”他能感觉出郑厉对他不一样了,以前郑厉即使关心他,也会别别扭扭地关心,一定要扯上一句“你是属于我的”,仿佛只要这样说了就只是在维护自己的财产一样,不允许他也不允许自己生出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现在,郑厉要抹掉他们之间的界线。
郑厉说:“那天我去见妈妈,她问了我一句话。”
纪深安静地听着。
郑厉说:“她问我,你觉得是小深那样的人吗?”
纪深抬眼看着郑厉。
郑厉注视着纪深,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不是。”
纪深心里酸软一片。
即使没亲眼见到,他也能想象出郑妈妈当时的表情。
他羡慕郑厉。
郑厉的妈妈醒过来了,他的妈妈却再也不会醒来。
她永远不会知道,不是她们不够努力,不是她们运气不好,而是有人不允许她们出头——
有人要她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