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跑着跑着,却伴随着一声巨响,飞了起来?
为什么鲜血瞬间就从喉咙里涌出,剧痛压制住了一切行动力,叫我在地上连蠕动都做不到?
我仰面朝天,望着那轮月亮,还未来得及被绝望侵袭,眼前就显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手拎狙击枪,佯装出的担心却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蹲下身抚摸我的脸,摇头现出惋惜,细长的眼睛里堆满了复杂神色。
哦,是你,我都快要忘了你——叶甫根尼。
“我还想怎么会有野猪跑出林子外呢?原来是你,小莱茵。”
“可你是要去哪里呢?不不不,莱茵,你不能走。你还有价值,还有很大的价值。当然,或许我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可谁又知道呢?无非都只是印证猜想罢了。
他笑了,眼睛里渗出骇人的寒光,随即他站起身大声而急切地呼喊:“不好了!伤着人了!快叫救护车!”
卫兵闻声远去,他用枪柄戳了戳我。
“死不了的小莱茵,我想你亲爱的萨沙会为你亲自做手术。”
他哼哼两声,不再说话。我无力地睁着眼睛,看向他——我曾认为的朋友叶甫根尼,对我从未有丝毫怜悯。
叹了口气,喉咙里的血嘶嘶地直往外冒。老实说,我真希望自己是只野猪,彻底死在他的枪下。
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曾经幻想过,穿着手术服和萨沙一起做手术,可从来没想过,他会为我做手术。我多想欣赏他做手术的模样,可他却毫不留情地用足了麻药,只留下他呼唤我的声音。
在脑海里回荡着,回荡着,萨沙的声音。
我到底对他是恨不起来的。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希望见到最初相遇时,暮光里的萨沙。想必父神听到了我的祷告,我真的看见了——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萨沙守在床边,靠在墙上陷入了睡眠。冬日的夕阳将他的发丝和睫毛镀上一层浅金色,面庞的线条被光线柔化,柔软的唇像橙花般晶莹剔透,这一幕,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的那间诊所。
他说,你真奇怪,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在道歉?
我抿起嘴笑了,因为我做了太多错事了。
所以我要道歉。
但后来想,我最该道歉的人,是我自己。
萨沙睫毛翕动,便睁开亮晶晶的棕眸,阳光刺得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对上了我的目光。
“你醒了。”他笑着抚摸我的头发,然后说:“先别出声,让我看看你。”
他带着些缕羞意:“你知道吗?给你做手术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紧张的一场手术。尽管只是取颗子弹而已,可我却忍不住手抖。”
“因为切开的是你的皮肤……”他眼眶红了起来:“可是,一想到在你心上也开了这么条口子,我根本难以饶恕自己。”
他凑上前来亲吻我的唇,泪水滴在我的眼睛上,颤抖着说:“所以,对不起,莱茵,可能我要暂时离开你一段时间了。我到底是个懦弱的人,哦,莱茵……别流泪,我还会回来的,只希望那时你已经原谅我,或许,你永远不会原谅我。”
我想挽留他,可我做不到,声带好像在这一刻罢工,于是眼睁睁地看到他走了。
他走了,他是真的走了。
可我又为什么会在意?他不过是众多利用我的人之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