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狠心转头,不再看他。
我抱着理查德向后退去,咬牙登上了那辆车,就此疾驰而去。
车厢里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我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却听到理查德隐忍的呻吟,又怔怔地关上窗。方才发生的一幕让我觉得如坠梦中,我真的朝尤利安开枪了吗?打在他的胸口?是左胸还是右胸?
他会…… 死吗?
我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颤抖,车身不停地晃荡,理查德躺在后座像见了鬼一样看我,嘲弄的声音穿透我的哭声刺向我的耳膜。
“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他的声音夹杂着强忍的痛楚:“像个男人一点!”
“呜呜!要你管!我去你妈的都怪你,你这个见鬼的美国人!该死的美国佬!婊子养的!呜呜我的尤利安我的尤利安……他该有多么痛啊!”
理查德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粗鄙地骂他,可是莱茵本质上就是混混流氓啊,他混乱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没什么文雅的词汇。我几乎是一边开车一边嚎啕大哭,直到来到达勒姆CIA柏林行动基地的大门口时,他幽怨地来了句:“你今天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我扶着他抽抽嗒嗒地落泪,把他放到门口就准备跑路,他却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把拉住了我。
我惊诧地转身回看这个血人儿。
“莱茵,你知不知道你那是背叛?”
黎明熹微的晨光中,他灰色的眼眸变得透明,闪烁真挚而又动情的目光,嗓音居然带上哽咽的颤动。
“留下来吧,那边能给你的,我这边也能给你。”
“不!”我毫不犹豫地甩掉了他的手:“我要的你永远无法给我!”
“回去,你很大可能会死……“他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我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冲向停在路边的福特车,在被行动基地的警卫们发现前迅速逃蹿出去,后视镜里我看到理查德坐在大门口被警卫们簇拥起来,仍旧紧盯着我离去的方向。
我猛踩油门。
是的,理查德说得很对,我那种行为就是背叛,不仅是对阵营的背叛,还是对他感情的背叛。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圣子耶稣,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暗骂自己,揉着发痛的头一路疾驰到检查站,在检查站守军惊诧的目光中迅速开车驶向东柏林市区。思绪七零八落,卡尔斯霍斯特暂时是去不了了,万一被扣住那可真完蛋了,我得先回家处理身上的血迹,然后通过史塔西来打探尤利安的消息。
把车停在路边,我浑浑噩噩地爬上了五楼,刚推开门整个人就呆滞在原地。
昏暗的客厅内,伫立着一道万分熟悉的身影。
大衣之下,他的胸前缠满绷带,殷红蔓延在胸口,脸庞苍白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双唇泛着冷冰冰的青紫色。黎明晨光里他的身形是那样寂寥与悲伤,强撑着站在窗前,惨淡的绿眸冷若冰霜。
但在我推开门的刹那,所有的冰冷瞬间融化,化为一汪温柔的雪水。
我嗫嚅嘴唇,呼唤他的名字,眼泪又飙了出来,冲上前去把他抱在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我。
沉默如山峦,环在我肩上的臂膀是那么有力,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以及失而复得的难以置信和隐忍的狂喜。
“尤利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背叛,真的……”
我大哭不止,根本不敢去看他胸前渗血的绷带,哭着说:“你为什么不在医院,你伤得很重,你会死的!”
“我怕……等不到你……”
他上扬毫无血色的嘴角,声音仿佛破碎。颤动湿润的眼睫,忧伤而又欣慰地捧起我的脸,赠予我深情而昳丽的微笑。
“还好,等到了。”
几句话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瞬间瘫软在我怀里,我惊慌地抱住这副从未如此孱弱过的身躯,拼命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