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白眼睛盯着脚下厚厚的金色银杏叶,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刻意忘记,忘记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爱他,如何恨他;也刻意无视,无视现在的彼此吸引,惶然心动……
他再找不到理由,去死去活来地爱一场,也再没有力量去倾尽心力地走一遭。
飒飒秋风起,叶落如雪。
莫冉吩咐车夫将车停在路边,给沂亲王的马车让路。
銮铃儿声声响着,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蹄音,两厢交错间,慕清沣挑起车帘儿往外看,那一袭湖蓝的长衫身影,就那样渐行渐远,却始终没有抬起目光,望向这边,哪怕一眼。
直到那辆青壁车走得非常远了,顾少白方才抬起眼,目光迷离间,仿佛已穿透了车厢看到了他挺直端坐的脊背,听到他仍哽在喉间的一声叹息……
“少白,少白……”在莫冉一迭声的呼唤中,顾少白茫茫然转回视线,眼底怅惘浓如重雾,无论如何都散不去,化不开。
莫冉怔了,顾少白的脸上分明写满了落寞,“少白,你……”
顾少白一掀衣摆,上了车,他静静地靠坐在车厢一角,闭目良久,轻叹一声,“行云,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
“嗯?”莫冉一呆,他不明白三少爷为何有此一问,正在措词间,又听顾少白道,“喜欢一个人,很累!”
莫冉最近恋上了柳尚书的独女柳眉生,正是单相思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奈何佳人根本不知他落花有意,于是,不由得发出了同病相怜的悲声,“是啊,很累!”
顾少白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车帘飘拂,明明灭灭间,阳光扫过他精致雅隽的轮廓,似写下斑驳的重重心事。
想起曾经的自己,被假周沣一天一封信感动,那些字里行间的情意绵绵像一张蛛网,将他困于其中,甘愿受缚,于是,在收到那一幅“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八尺中堂时,便彻底地沉沦进去,沉得万劫不复,沉得粉身碎骨。
谁说,慕清沣不善赋,不善书?他苦笑着摇摇头,欢与痛历历在目,如同泛黄的书页,微风轻轻一拂,便轻易将之翻动,不想重温都不行!
一大一小两辆马车,背驰而行,渐次走远。
这条路是京城最大的茶馆“温素斋”的后巷,二楼开了半扇窗,王似道白面无须的脸隐在窗后,“这就是那位与沂亲王一道回京的顾家三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