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实白七梦刚受过伤,施展起幻术来十分勉强,这时就连走路也有些摇摇欲坠了,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担心待会儿能不能骗过寒疏。也算他运气好,这一路走来并未遇上阻碍,唯有寒疏房门口设了一道结界。

白七梦迟疑片刻,一边抬手敲响房门,一边竭力模仿飞羽的声音:「主人,是我。」

屋内静静的没有声响。过了许久,才听寒疏略显疲倦的嗓音响起来:「进来吧。」

白七梦伸手一推,门马上就开了。他怕被寒疏瞧出端倪,因此垂着头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等走得近了,才稍微抬一抬眼皮。寒疏正半躺在床上看书。他脸色比前日相见时更为苍白,眸子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右手一下一下的翻着书页,左手则垂在身侧动也不动。

白七梦一见着他,就觉整颗心都像是被吸了过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寒疏也不抬头看他,只是那么慢腾腾的翻着书,冷不防问一句:「那人醒了吗?」

白七梦「啊」的回过神来,立刻猜到他问的是自己,头垂得更低了,含糊应道:「……还没。」

「待他醒了,就将人赶出去吧。」

「这、这么快?」

「他与我并无关系,一直留在这里算什么道理?」

「……」

白七梦早知道寒疏不肯理会自己,但当真听他说出这等话来,还是被噎得哑口无言。

反倒是寒疏皱了皱眉,终于看他一眼,道:「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白七梦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哪里肯这么出去?嘴上说只看一眼就好,可真的见了寒疏之后,便再移不开眼睛了。甚至还大着胆子走到床边,盯住寒疏的左手道:「我想看看你的伤。」

寒疏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竟也不觉奇怪,只从枕头边摸出一个瓷瓶来,漫不经心的说:「就算上了药,明日也还是一样会裂开,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白七梦闻言一怔,料想飞羽日日都会替寒疏上药,忙接过了瓷瓶,动手去撩寒疏左手的袖子。他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亲眼看见寒疏左臂上的狰狞伤痕时,还是觉得脑海里空了一下,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那已是一个多月前的旧伤了,但伤口处血肉模糊,血水一点点渗出来,仿佛刚刚被利刃划过似的。这是他亲手造成的伤。白七梦胸中一阵酸楚,拿瓷瓶的手都有些抖了,勉强镇定心神,轻手轻脚的帮寒疏上药。

寒疏照旧看书,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很,并不见痛苦之色。

白七梦却觉痛得受不了,每碰一下那可怕的伤口,他的心就跟着颤一颤。等磨磨蹭蹭的上完药,已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连背后都汗湿了。他又不敢出声,只偷偷去看寒疏的脸色,这一看之下,猛然发现寒疏颊边的伤痕与手臂上的十分相似,一样的鲜血淋漓,简直就像……

某个念头一冒出来,白七梦就忍不住脱口道:「你脸上的伤也是因为血刃?」

寒疏似乎觉得他问了句废话,不耐烦道:「除了血刃之外,还有哪样兵器这般厉害?」

白七梦这几日里受了太多冲击,一时转不过弯来,呆呆的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血刃送给……送给那人?」

他已经被伤了一次。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伤他的机会?

寒疏安静了一会儿,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的说:「这匕首,是当初我爹送给我娘的。」

只这么一句话,他似已觉得自己透露太多,慢慢转开头去,又道:「你再去看看那人,若是已经醒了,就叫他滚。」

白七梦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恍若未闻。一片混乱中,他猛然想起了寒疏从前送他血刃时的神情语气,要到了这一时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个人曾经将心送到他的手上。但他毫不珍惜,随手就丢弃一旁,还要狠狠踩上一脚。

白七梦咬了咬牙,忘了自己还在假扮飞羽,哑声问:「你现在定是后悔得很吧?」

「呵,」寒疏愣了愣,过分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容,道,「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那种痛楚。也习惯了,被最爱的人所伤。

寒疏说完之后,便欲闭上眼睛养神,却忽觉身上一重,今日处处表现奇特的「飞羽」竟然压到他身上,炽热的唇急切的落下来,细细亲吻他脸上的骇人伤痕。

寒疏不禁大怒。他这几日受伤痛折磨,身体时好时坏,一开始不曾识破白七梦的伪装,但这时却知道这个「飞羽」不对劲了,一掌打向身上之人。